接连下了三天的大雨,天不肯放晴,到第四日,天晴了,仿佛比之前更为闷热。齐映搬离冯府的日子,正是今日。
起初冯泰不同意齐映搬离冯府,遣元福游说,希望齐映等到秋闱结束之后,再行搬离。为何是秋闱结束,冯泰等的自然是齐映是否能一次中举,获得进京资格的结果。
如果他中了,刘大人招他为婿可能极大,乃至为他科考为官铺路。
冯泰想着一种可能,齐映将来也许会成为京中官员,哪怕不是在京官员,靠着岳丈,总有这一日。那么在腾达之人落魄时接济他,花费的成本远远比他腾达后结识来得低。
如果他不中,刘大人也许会放弃榜前赌婿的念头,到那时,齐映是去是留,对冯泰来说,都不重要。
可惜,千恶万恶的李源来搅局,李源不谈齐映,只话些家常。汇报过沈荷的病情病理,便闲话最近为刘夫人诊脉,时常出入刘府,冯泰听到刘大人,管他有意无意,如意算盘只好通通作罢。
妻子魏氏的伯父远在上京,秀州,还是刘大人的管辖地,刘大人一日不升官,一日是秀州的知州。冯家产业,根值秀州,刘大人的指头缝松一松,紧一紧,对他冯泰而言,大有不同。
再者魏氏躺了数日,痴语不断,冯泰蜡烛两头烧,小小齐映,罢了。
而齐映那头,沈荷自回府后只在竹意馆,不出门。姨母又不许他去问安,他实在找不到理由去见她。哪怕就像从前一样,站在外面,望着正屋的灯火,知道她在,也就足够。
廊木吸收前几日的大雨,散发出一股潮湿的味道。他坐在栏杆的长凳上,垂目看手中长箭,束发的带子飞扬在脑后,端雅正方,俊逸而清朗,为周围糟糕的环境染上一丝赏心悦目的一景。
少年呼吸着略带潮湿的气味,双眼茫然,思绪随风不知飘往何处。
“哥儿怎么还坐在这。”
齐映抬眼,姨母面带喜色朝他走来。
周嬷嬷当然高兴,她认为侄子搬出冯府是极大的好事,所以用最大的热情在张罗齐映的搬离。且不说能摆脱冯家的各种差遣,专心用功准备科考。单单住远些,对侄子错放的情感也大有益处。
齐映起身,垂下手,慢慢曲紧手指,包裹住手心冰凉的箭。
他说:“姨母,我想与小姐道声别。”
“不用了。姑娘那,我替你说了。姑娘要你保重,好好用功。要谢,哥儿该谢舅老爷,礼数上别让人捏住把柄。”周嬷嬷显然不想他再见沈荷,已经把话说死。
显然不是沈荷的语气,她怎么会要他好好用功,这话听她不曾说过一回。姨母的态度,他明了于心,也深知沈荷不愿意见他,躲着他。便是过去姨母这一关,他持着临行道别这个唯一的、最后的借口,她不愿相见,他依旧见不上。
心中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齐映一阵恍惚,满怀期望的眼眸渐渐暗淡下来,变为无光的失落。
“往后每隔十日,我去看哥儿一回。”
“真是间极好的屋子,不大不小,哥儿一人住,足够了。李大夫看着邋邋遢遢不着边,看屋舍的眼光还真好,租金又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