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连城回到自己的房间,灌了整整一壶冷茶。
离尘宫比不得重华宫,重华宫总有贴心又神鬼莫测的宫人把所有的生活琐事安排得井井有条,茶水永远是温热的,点心永远是刚蒸好的,人只会出现在你刚刚好需要他们出现的时间和地点。一切都顺着尊贵的皇太女的心思。
离尘宫是废太子的居所,虽然圣帝在吃穿用度上从不曾短缺克扣叶西风,但总有逢高踩低的宫人宫侍,侍奉起来就没有那么尽心尽力。毕竟是个废太子,长得好看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挣前程。
而且,叶西风也不在乎,他整日除了看书就是写字画画。
所以离尘宫的宫人,就服侍得颇为怠慢了。
在叶西风有限的皇太子岁月中,有过淋漓豪情,有过挥斥方遒,有过壮怀激烈,有过需要怀念的人,有过难以忘怀的事,然而这一切,都在他遇到一个唤做云笈的民女后改变了。
他曾经一腔热血地说服先帝和圣帝求娶这个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助益的女子,即使先帝的痛斥也不能改变他的热情激昂,神采奕奕许下壮志豪情的振兴大唐的承诺直至得偿所愿,直至被高门世家冷落乃至中伤,直至太子妃云笈郁郁寡欢病弱而终。
那个神采飞扬的太子终于被消磨了所有的英气,满不在乎地看着自己的父皇病逝,母亲夺位改换新朝,一人独居在皇城最偏远的离尘宫。从此不问政事,不谈诗话,没有任何需求,只是很单纯地活着而已。
但是甄连城不能不在乎。
在首阳山上训练出来的直觉告诉他,叶南风不会留太多时间给圣帝,更不会留太多时间给贾东风。
而且他需要真相。
他思来想去,决定去冒一个险。
苏挽心近日不大舒服,可能是吃坏了什么东西,或许是年纪大了肠胃有些衰弱,总之有些难言之隐,甚至有些影响到了她的殿前侍奉。
毕竟,在素有洁癖的圣帝面前放屁,实在有些大不敬。
于是她今日告了假,特意去了趟太医院,在太医院诊断完取了药包,前脚刚刚跨出太医院的大门,便碰上了一个她实在不大想碰上的人。
甄连城笑眯眯地替苏挽心拿了手中的药包,又是深深一揖:“苏姑姑好。”
苏挽心叹了一口气,这也算是在她眼前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最受不得这些孩子的,便是他们唤她一声姑姑,这个颇有亲情味道的称呼,是注定孤老终生的她对亲情的一点点眷念。
“说吧。”苏挽心看了一眼甄连城,一边迈动步伐向仁德宫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