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一声巨响,整座石塘山都颤了颤,同它打了小半辈子交道的桑振元的反应要比小字辈们快得多。
几乎是一瞬间,就从黑甜的睡梦中一跃而起,衣裳鞋袜都没顾得上,穿着中衣打着赤脚,就循着声音源头一阵风似的刮了过来。
混沌的风拍在脸上,桑振元心里越发清明。
这个动静他熟得很,之前在横桥镇修涵闸的辰光,三天两头都能听得到。
可到底是哪个讨债鬼,一言不发竟然动上了火药?
头一个想到的再不是旁人,正是跟着他出门的这些个兄弟子侄,又把那串平日里就上蹿下跳没胆肚里的皮猴狲在心里过了一个遍。
只很快就甚的都想不起来了。
耳朵里只听得到“哗啦啦”的山石滚落声,还有石头相互撞击发出的闷声,而且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响亮。
三是活龙,这一炮下去,怕是伤筋动骨,坏了山上的龙脉了。
桑振元又惊又急又气又怒,披散着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竟然没有半点儿人声!
心跳加快,倏地就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甚的都好说,把采石塘炸翻了身都不妨,人可万不能出事儿啊!
念头一闪而过,自家明显是被火药炸开了口子的采石塘就这么迎头撞进了他的眼底。
乌烟瘴气,满地狼藉,自他手里兴盛起来的老山塘已非旧观。
桑振元心口一凉,却顾不上这些,一壁跑,一壁睁大了眼睛四处地看,视线很快就被突兀的红色绊住,瞳孔放大,就见两个血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塘底血泊中,一动不动,也不晓得还有没有进气儿。
已有离着采石塘近便,听到巨响前后脚赶来的村上人看到了桑振元,近乎呆滞的众人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跌跌撞撞地围拢了过来,指着塘底的血人告诉他:“是老史家的二小和三小,这两个少年亡,不晓得怎的就触怒了山神老爷,山神老爷发威了呀!”
又有人扯了他跳脚,语无伦次地嚷道:“了不得了,桑老大,了不得了啊,陈家的黄泥塘塌了,人都没了,都埋在底下了,好几十人呐!”
一听那俩血人就是自己手底下的猴崽子,桑振元还能掌得住,可再一听间壁的黄泥塘塌了,愣怔过后,本就丝丝漏气的心口立时豁开了道口子,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面上却仍如平湖,一眼望过去,当即指了人:“赶紧的,老少爷们跟我去救人,嫂子弟妹们跑一趟,把各家的船凑一凑,先把受伤的送医……”又让人去请陈先生:“他老人家研读岐黄,请他来坐镇……”
这话一出,之前没头苍蝇似的大伙儿总算有了方寸,纷纷按着桑振元的指派行动了起来,就是妇道人家亦她有船你摇橹我们拉纤的有了决断。
这里桑振元定了定神,看了眼根本分不出谁是谁的史家兄弟,先指了人看顾他们,就往黄泥塘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