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伯?去哪儿了?”被吵醒的太湖打了个哈欠,头重脚轻地拥着被子坐起来,用力揉了揉黏在一块的眼皮去看桑硕,又扭头去看灵璧,显然人还懵懂着。
灵璧却是心口一窒,手不由地捂住了胸口,好像只有这样,心脏才能勉强跳动下去。
小小的身子跪坐在围子床上,仰着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定定地望着脸色煞白的桑硕。
胸口嗖嗖漏风的桑硕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艰难地朝灵璧点了点头:“既英过来磕的孝子头……说是难得能睡个整觉,哪里晓得会一觉酣睡过去……”
陈伯娘还松了一口气,见陈大伯睡得熟,都不敢翻身,待半夜醒来察觉到不对劲,被窝里已经再没半点儿热乎气儿了,身子都已经僵了,陈伯娘当场背过气儿去,人往后仰砸在脚踏上惊动了家里人,这才闹开了。
陈大伯是族长,陈家,这会子怕是已经沸反盈天了。
“怎的会!”太湖愣愣地望着颤个不住的桑硕,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才明白陈顺元去哪儿了。
一时忘了呼吸,原本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儿瞬间发白,双手颤抖着去抓灵璧的胳膊,眼泪已是扑簌扑簌地往下落。
灵璧听到压抑的呜咽声,不觉地想要抬手安抚太湖,手上却有千斤重。
她昨儿还曾见过陈顺元,还不只一趟,瘦确实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可精神瞧着还好,嗓子依旧敞亮……怎的会说没就没了?
灵璧就有想到那些说没就没了的叔伯兄长们……
屋子确实不透风,被褥上还有日头的香气儿,暖暖的暄暄的,灵璧却只觉得肉冷,从外到里冷透了。
混混沌沌地套上素衣,跟着孟氏同桑硕去陈家吊丧。
这还是展眼数日以来灵璧头一遭步入灵堂。
村上捅破了天,几乎将半座石塘山都给染白了,村里头三步就是一灵堂,呜呜咽咽的声音此起彼伏,黑夜白天再无断绝。
不过往各家吊丧的事儿都是孟氏同桑硕在出面,可陈顺元,自是不一样的。
陈家正乱着,满院子都是人,叽叽喳喳哭哭嚷嚷闹得人脚都不晓得往哪儿迈。
陈顺元已经停床了,丧家头上已经匝上了白布,可供吊客磕头用的白布拜垫,甚至于孝巾都还没有着落。
被迎进门,先到灵床前上香磕头,其实在此之前,灵璧对陈顺元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就是村上的一位伯父,脾气好不好的不大知道,就知道嗓门挺大的,脸也挺黑的,反正看着不如自家爹或是董三叔和善,村上的小字辈们敢往自家爹身上猴,却不敢同他歪缠。
然后就是那天拍着胸脯向她许诺,保证不会让她爹有事儿,不会让她家有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