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样,也没能压下那一管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灵璧眉眼不动,跑上前拨开踮着脚的人群:“叔,借过,阿公,劳驾您老挪挪步……”
“轰”的一声,冒着泡泡的锅子就这么噗开了,灵璧耳朵里全是“嘶”来“嘶”去的抽气声。
她也不管,只一径开道,眼前很快敞亮了起来,就见同外圈相较显得略微宽敞的院子里两拨人正在对峙,院子当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妇道人家正盘腿坐在当地,一块帕子一收一扬,高三声低三声地骂得那叫一个起劲:“缺了大德的丧门星,阎罗王怎不来收你们……先是老丧门星葬送了我们家二十条人命,现在小丧门星还要来葬送我儿子……你们赔我儿子,我可怜的儿啊……”
灵璧抿了抿唇,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只打眼望过去,门口这厢里三层外三层站的都是陈姓人,有男有女,一个个撸着胳膊拎着家伙什,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对过那厢则是自家的叔伯婶娘们在打头阵,孟氏、太湖,甚至于陈先生都在,涨红着一张脸,显然是气急了……
不过看这阵仗,都没挂彩,显然还没干上,灵璧心里想着,脚步倏地一顿,这不对,怎的没见陈既兴?
陈既兴他娘哭得那叫一个抑扬顿挫,却有些心不在焉,一壁哭,眼珠子还要一通地乱转,视线就落在了灵璧身上,随后看到紧跟在她身后像要杀人的董老三,门口一溜站着的陈姓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一拍屁股一蹦三尺高,却是骇的被狼撵了似的往边上窜了。
快撞到竹篱笆上才反应过来,眼珠子一转,先是一拍大腿,闭着眼睛干嚎了一声:“我可怜的儿啊!”就扑过来抱了孟氏的腿死命地拉扯,还要尖着嗓子咒骂道:“你儿子半个脚趾头,就坏了我儿一条命,也不看看你叫那个少年亡及不及得上我儿一脚趾头!”又啐了一口:“呸,怪道董家的都说你一家子丧门星,一沾不能沾!”
看到董老三回来,赶忙将手里的瓜子一把塞进嘴巴里一通乱嚼的胡三婶一听陈既兴他娘竟敢拉扯自己,当着董老三的面给自己下蛆,嗷的一声就扑了上来,吐了陈既兴他娘一脸:“卞虱子,你个烂了舌头不得好死的下作娼妇,养的孩子也是千刀万剐的断头鬼!”
刚一说完就被董老三一脚踹了出去,伏在地上只会“哎呦”,董老三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转过身来环顾四周,最后盯牢了陈既兴他娘:“别以为老子不打女人!”
骇得陈既兴他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却没从孟氏腿上撒开,董老三打不打女人的她们管不着,这辰光还围在孟氏身边的这些个妇道人家见她还不松手,一拥而上过来拉偏架:“卞虱子,不是我说你,嘴巴放干净些,免得娘老子的不作法全都报应到孩子身上去!”
“啧,报应可不是来了么,好好的孩子教唆成了活该千刀万剐的断头鬼……”
凤仙姨更是一把扯散了她的头发:“哪个是少年亡,你倒是说说,说不清楚,你今儿别想跨出这家门!”
“董凤仙,这有你甚的事儿,你是桑家甚的人……”甭管搁家里怎的不对付,同族的妯娌们眼见陈既兴她娘那样悍都没了还手之力,有的挪着脚尖一点一点儿地往后退,或是不想得罪人,或是觉得不值当,有的却是蹭地挠了上来。
稀里哗啦打成了一团。
妇道人家都干上了,男人们总不能干站着吧,不能认怂啊,尤其陈既兴他爹,眼见老婆头皮都快被扯下来了,骂了一句甚的,就要迈腿,被趁乱已将桑硕送回了屋的董老三老大一个耳刮子抡圆了扇在脸上,又盯了他的脚:“再敢往前迈一步,老子就剁了你的脚!”
灵璧顾不上外头,进屋后里外一打量,还是不见陈既兴,就拉了正围着桑硕不知所措的太湖悄悄问她:“陈既兴呢,怎的不见?”
太湖“唰”地含了泪,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掉下来:“那个断头鬼,他害怕了,就,就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