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潇潇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她这段日子见识了赤曦的诸多奇思妙想,乖张行径,又觉得这姑娘无论做什么都不该奇怪。
“赤曦姑娘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赤曦抬手抹了一把鬓角,就算是将此事揭过去了。
“其实我之前也想过,芸儿那时候突然冲出来对我发难,或许真的只是针对我,潇潇说回去的路上芸儿没有再与谁起过争执,我心里就更确信了。”
“赤曦。”陆思猛地抬起头来,皱着眉,“我们没有怀疑你,你不用这样。”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赤曦的目光从陆尘心身上扫过,然后缓缓扬起嘴角笑起来。
“这没什么不好说的,小陆思,你就算心里向着我,也不能表现得这么明显呀。”她深吸了一口气,模样倒是真像她说的那样,什么都不在意。
“咱们就事论事,师兄昨晚在竹林里遇到的妖怪身上有我朋友的气息,今天芸儿又只找我的麻烦,这事儿没准真跟我有关系。”
赵潇潇总觉得她的说法牵强。
“赤曦姑娘,你这个朋友…”
赤曦的身子微微前倾,握住她的手,“与我关系极好!”
“可就算再好…”
“她与我形如一人,不分彼此。”
赵潇潇微微后仰,面容严肃,“那还当真是要好呢。”
赤曦知道她想歪了,但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蒙着头说“对”。
“所以我觉得,芸儿是竹林村这件事的切入口,但得由我去问,才能问出东西来。”
“这么想也没错。”陆尘心忽然站起来,虽然嘴上赞同赤曦的想法,但面上看不出丝毫喜悦的情绪,“你如今病着,下午好好休息,我到村外的竹林再看看。”
“我也去吧。”赵潇潇跟着站起来。
陆思不看他们,“那我留下来照顾赤曦。”
“我又不是真病了,哪需要人照顾。”赤曦瞪了他一眼。
陆尘心:“做戏做全套,你留下挺好的。赵师妹,我们走吧。”
陆尘心和赵潇潇一前一后走出了屋子,外面的阳光刺眼,开关门的那一会儿,赤曦做了一个歪头躲避的动作。
“怎么了?累了?”陆思语气关怀,稍微歪过身子帮她挡住了阳光最烈的方向。
赤曦摇了摇头,但的确神情疲倦,显然心里有事。
“刚才赵潇潇在,有些话你不好明说,现在就我们两,你想说什么就说给我听吧,别总一个人憋在心里。”
赤曦努力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这话也就你说,他从来不会说。”
“他?”
赤曦抬手,用手背碰了碰陆思的脸,她那么小心翼翼又深情款款的样子,让人想不误会都难,可又偏是如此,更让陆思难过了。
“赤曦你知道吗?你每次这么认真看我的时候,都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赤曦的动作顿住,她的手轻颤了一下,原本贴着陆思脸颊的手便拉开了距离。
陆思垂下眼眸,哪怕在这个时候,他也不想让赤曦看见他的失落与狼狈。
赤曦缓缓收回手,她的五指微不可觉地发着颤,渐渐蜷成一个握不紧的拳头。
“陆思,我们俩是不一样的。”
她突然拿起桌上的茶杯往地上狠狠一摔,茶杯四裂,碎片向四周飞溅,其中一块恰好落在她脚边。
她捡起碎片,毫不犹豫地在掌心划开一条细长的伤口。
“你干什么!”陆思惊得瞪大了眼睛,想要阻止却被赤曦拦住,他不禁怒喝,“突然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算我错了行不行?你说不过我也不要自残啊。”
“什么自残。”赤曦真是被他的天真打败了。
血顺着掌纹像线一样流向桌面,须臾就积起了不少的一滩。
赤曦看差不多了,就从怀里掏出粉色丝帕,把手掌上的伤口裹起来,然后用另一只手蘸了血在桌面上写画。
陆思认真地看着,直到桌面上出现一个复杂的血画的符咒。
他从小修的是仙法,对符咒并不了解,更不用说是这样复杂的高级符咒。
“这是什么?”
赤曦没有解释,而是又忙活了一会儿,直到画完最后一点细节,血色印记闪过一瞬的金光,她松了口气。
“还好,很久没画过这些玩意儿了,还好没记错。”她看了看自己两手的血,把拳头握的更紧了些。
陆思冷静下来以后,便一直只用平静的目光看她,他知道,赤曦是郑重地想给他一个答案的。
只见赤曦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的手背支着脑袋,微笑道,“当年我为了学这张符咒,帮一个人族的老不死做了两年杂活,最后他死了,还是帮忙收殓尸身,挖坟立冢,那老家伙故意为难我,非说这张符咒过于高级,一定要把基础功给打好了才能学,我就跟着他从头开始学,但画的最好的还是这张。”
赤曦眨了眨闪烁着水光的眼睛,陆思只是安静地听着。
“后来老家伙死了我才想明白,其实他并不是想要我帮忙做杂活,这张符咒也没有很高级,他只是害怕自己的一身本领无人继承,所以临死收了我这么个徒弟,要是他知道我其实是个不老不死的怪物,大概死了也会笑活过来。”
“你不是怪物。”陆思第一次忍不住反驳。
赤曦笑意暖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张符咒是用来分享记忆的,可以让人像入梦一样重历记忆中的一切,所以我用它来醉生梦死,无数次回到神尊还在的时候,无数次。”
陆思低头看向桌面上的符咒,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那是赤曦的记忆,是他从未参与过的一切,而他只能从仙史的字里行间去了解,从欧阳明的口齿间去聆听,那段与他无关的岁月。
所以他知道为什么赤曦会说他们俩是不一样的,因为她已有了几十万年的寿命,经历过无数人和事,而他不过二十年的人间岁月,看的是山中花木,守的是山中明月。
他可以把自己一颗干干净净完完整整的心捧给赤曦,赤曦却不可能斩断所有过往,从此眼中心中只他一个人,这便是他们俩之间的区别。
陆思的手在膝盖上缓缓收紧,他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改变不了赤曦过往的岁月,却有所奢求,这是正确的吗?
赤曦的手忽然覆在他的手背上,她手心的暖意传来,同时也在他白嫩的皮肤上留下些微血迹。
“想看看吗?我的过去。”
陆思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