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曦便引着他的手,覆在桌面的血红符咒上。
陆思的手一接触到符咒,那些血液便像是有生命似的,错乱的线条活了过来,争先恐后向着陆思的掌心汇聚,然后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陆思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眼见着血线沿着胳膊网上钻,一时难免惊慌,但赤曦捏了捏他的手,他竟也真的沉下心来,不怕了。
随着血线尽数从陆思的手臂上消失,他突然一阵头疼,便失去了意识。
而就在他失去意识的同时,赤曦也突然捂住胸口,呕出一口血来。
鲜血溢出嘴角,沿着她雪白的下巴滑落,赤曦抬手擦去,咽下了嘴里的血。
没有法力可用,她以自己的血来画这道符咒,损耗了很多的精力,也因此被反噬受伤,站起身来的时候,她甚至因为腿软踉跄了一下,扶着桌面才站稳。
她把晕倒的陆思扶起来,让他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勉勉强强地把人带到了床上,自己也累得够呛,倒头就睡了过去。
床上的两人睡得安然,房间的门却突然被推开一条缝,陈全透过缝看向里间,目光沉沉,情绪不明。
村外竹林。
陆尘心和赵潇潇都是行动派,脚程快,很快便到了昨夜陆尘心与那妖物交手的地方。
一路上,赵潇潇谨记师徒之礼,一直跟在陆尘心半步之后,做个乖巧听话的小随从。
白日里的竹林与他们初来竹林村那日一样,清新幽静,绿意盎然,是个让人心旷神怡,放松身心的好地方。
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竹香,赵潇潇几乎要把这一趟的目的给忘了。
“昨夜那妖物受了伤窜逃,如果它真是一直藏在竹林村里的妖,一定不会跑远,你我分开去找,如果有异常,就以此印通知我。”
陆尘心结了个印给赵潇潇看,赵潇潇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两人就此分开,陆尘心向东,赵潇潇向西,开始搜查竹林。
但竹林很大,且无论走到哪,东南西北都是一个样,别说妖怪了,两人连只像样点的动物都没见到,在太阳接近山巅的时候,两人重新在分开的地方相聚。
赵潇潇走得累了,但一直撑着,只是气息微喘。
陆尘心看了她一眼。
“竟然一点踪迹也没有留下,看来那妖物有些本事。”
赵潇潇看他没有立刻走,而是站在远处谈起了事,猜测他该是故意让她休息一会儿的,心里便是一暖。
“昨夜掌门在这里伤了那妖物,它想必是害怕了掌门的本事,连夜遁逃了。”
“遁逃?妖向来狡诈记仇,我伤了它,它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
“狡诈记仇,那它会不会回来报复我们?”
报复。
陆尘心脸色微沉,目光冷了下去,赵潇潇第一次看见自家一向温和有礼,不显山露水的掌门露出这副表情,吓得抿紧了嘴唇。
“我们先回去。”
陆尘心转身就走,风撩起他的衣摆,白衣的他却没有半点仙人之姿,反而跟个罗刹似的。
赵潇潇小心翼翼地跟上去,又小心翼翼地问。
“掌门是担心赤曦姑娘吗?”她压根就没往陆思身上想过。
“赤曦姑娘是青郃的客人,陆思是我的弟子,他们的安危,我都关心。”
“真的是这样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潇潇是个直脾气的姑娘。
因为性子倔,脾气直,所以家里兄弟姐妹众多,却只有她被送来青郃,表面上是求仙问道的大好事,暗地里她母亲却为了她几乎哭瞎了眼睛。
在那样一个家族里,在年少时被送走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她从此远离了家族,远离了纷争,也远离了父母,远离了权力。
因为她一向傲气,有什么说什么,看别人不顺眼就会去找人的麻烦,被别人用话一激就忍不住要做点什么证明自己,所以在青郃山上她表面上受人巴结,实际上暗地里骂她蠢的人也不少。
下山的时候她想的很明白,自己要改掉性格里的坏毛病,趁着这个机会回到国都,回到赵家,把本应属于自己和母亲的那一份夺回来。
可此时此刻,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我想说的是,掌门似乎格外在意赤曦姑娘。”
陆尘心的脚步不停,但两人之间静了好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其间只有风过竹林扬起的沙沙声,赵潇潇的心跳的很快,她从来没有看见过陆尘心生气的样子,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反而愈发怕了。
就在两人即将走出竹林的时候,陆尘心突然开口。
“我与赤曦之间渊源颇深,并无男女之情,但她向来不受人间的礼俗约束,总做些奇怪的事,让你误会了吧。”
“噢。”真是这样吗?
赵潇潇没敢继续问下去。
等他们离开了竹林,走向村里,那些对话便像是被风吹走,彻底留在了竹林里。
陆尘心和赵潇潇回到陈府的时候,太阳已有半数沉进山里。
陈全乐呵呵地来给他们开门,脸上映着霞光,显得他整个人都很兴奋。
“两位仙人回来啦,不久前村里的水娃又送来了一些竹叶青酒和过年时备好的腊肉,小人正做着呢,马上就能吃了,到时候你们可得多尝尝,这些都是我们村的好东西呢。”
陆尘心笑着点了点头,赵潇潇悄悄用余光瞄了一眼,竟也辨不出个真假来。
“劳烦陈先生了,我的师妹师弟呢?”
“两位仙人一直在房里呢,我见门一直关着,便没有去打扰。”
陆尘心眉头微皱,但没再说什么,陈全转身回了厨房,陆尘心径直便朝着客房走去,赵潇潇紧跟在后。
推开房门,橘红的光线落入屋子,昏暗的房间里,陆思安然躺在床上,除此便没有别人。
赤曦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