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曦不断说着从前梵蓁“欺负”她的证据,似乎通过那些记忆回到了从前,气氛变得欢乐,给这个雨夜增添了温暖的颜色。
然而当她们以为这个夜晚将会平安度过的时候,真正的戏剧才刚刚开幕。
郑府中,贞娘看着一夜盛开的梨花,脸色惨败。
坠在枝头的团团梨花仿佛葬礼上的簪花,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恰好今夜下雨了,会是诀别的时刻吗?
她出神时,外出的郑士承放轻了脚步走进院子,走到她身边,然后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
“下雨了。”他温声提醒。
如同当年那般,一模一样。
贞娘不禁打了个哆嗦,她慌张得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郑士承担忧地看着她,“是在外面站得太久,着凉了吧?”
总算是与当年不同的话,贞娘稍稍放下心防。
她抓住郑士承的手,生怕下一刻就把这个人给弄丢了。
“我想在这里等你。”
郑士承笑着用额头蹭了蹭她的额头,“你这样说我很高兴,可你这样会生病的,一生病就会难受,你难受了,我就会心疼。”
贞娘忍住几乎要溢出喉咙的哽咽。
她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不会的,我不会生病,也不对,你就是我的病”
“傻子。”郑士承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如果我真是你的病,让你难受了,那你也要治好这个病,好吗?”
贞娘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一个字。
如果是病,便治好吗?
可是她治了快一千年,不仅没有痊愈,反而愈加病入膏肓了呢。
她抬手环住郑士承的腰,将自己整个人靠近他怀里。
眼中有晶莹闪烁,她牵起嘴角,露出笑容。
“我试过了,可是我做不到。”
郑士承并不明白她所说的试过了是指什么,但还是拍着她的背安慰,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那一定是你还不够努力,对不对?”
“不够努力吗?”
她从郑士承怀里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满树梨花。
不是的,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如果相思之疾注定无法治愈,那就安然享受死亡吧。
“不是的哦。”她环着郑士承的腰的手渐渐收紧,恨不得将这个人揉入自己的骨血,“我只是太想你了。”
同一时刻,赤曦和陆尘心已经回到小屋前,墨姝迎出来,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目光中写着责怪。
赤曦知道这次是自己不对,主动认错。
“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她最擅长认错。
墨姝没有多说,只是嘱托道,“现在幻境中很危险,我们最好一直待在一起。”
“好,解下来你说什么我都听。”
她这么配合,墨姝反倒不好再有什么意见,转身进了屋子。
陆尘心浅笑着将纸伞支在屋檐下,赤曦回头看时,屋檐上的水珍珠串似的落下,她隐约看见远处的街角有一树梨花。
她的眉头轻轻蹙起,陆尘心一眼就看见。
“怎么了?”
“今日下了细雨。”
“湖城偏南,春日多雨,很常见的。”
她抬手指向街角,“梨花开了。”
陆尘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树梨花静悄悄地开在角落里,雪白圣洁。
他立刻便明白了赤曦的意思。
“你是在担心贞娘?”
“出事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下着细雨,梨花也开了。”
“你如果担心,我们就去看看吧。”
赤曦点头。
两人本都商量好了,临走时却又犯了难,叫不叫上墨姝呢?
墨姝和贞娘之间至亲至疏,墨姝突然到这里来也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贞娘,但贞娘心存死志,她们该不该见面,就不是他们这些外人说了算的了。
所以赤曦还是决定知会墨姝一声。
“墨姝。”
正在试图把那堆旧茅草收拾得更舒服的墨姝抬起头来,发现他们俩还站在门口。
“你们还要出去吗?”
“今夜贞娘那儿或许有变故,我们打算去看看,你是什么打算呢?”
墨姝抿着唇,思索片刻后,冷淡道,“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好了,你们万事当心。”
她还是不打算见贞娘最后一面吗。
赤曦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若贞娘最终选择葬身幻境,便是魂飞魄散,连转世投生的机会都没有,这或许真的就是最后一面啊。
“这是她的选择,我们走吧。”
陆尘心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赤曦牵住他的手,当感受到温暖的时候,心里便好受了许多。
他们重新拾起那把纸伞,走入雨中。
半夜,贞娘从梦中惊醒。
一切都如她记忆中的那样,郑士承睡得安稳,外面的雨已停了,但檐水仍不断地往下滴,那声响让她没来由地想起血。
她起身,不急不缓地穿好衣裳,才推门出去。
梨树下的女子还如当年那般,妖冶如那满树梨花。
“我等了你很久。”
狐妖对她这句话很意外,指尖托着一片梨花花瓣,歪头看过来。
“等我?”
“这里难道还有别人吗。”
女子粲然一笑,“也对。可你既然等我,又何必躲我,逃到这里来,偷了别人的心。”
贞娘深吸了一口气,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带着一丝泥土的腥味儿。
“我也不知道,是缘分吧。”
她将狐妖的话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