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篱涉世未深,一见墨姝这般模样,顿时兴奋了起来。
“这么说来,咱们要做拯救六界的英雄了!”
墨姝赶紧把差点高兴得跳起来的小丫头按回去。
“丫头,此路坎坷难行,九成九是要赔上自己的性命的,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墨姝说的坦诚,干净的目光落在出篱的脸上。
她本就是打算将出篱骗出妖界,送回赤曦身边的,若一切平安,她把小丫头多在身边留几日并无大碍,可如今她要以身犯险,就不能再带着她了。
出篱却像是受了委屈,“墨姝姐姐,你不是才答应要带着我,怎么转头就又赶我走呢?”
墨姝用余光瞥了一眼被她抓秃的草皮,“丫头,我知道你不傻,只是把事事都想的简单,你仔细去想想,这是一场战争,是妖界向神仙二界发出的挑战,自上古火神分六界以来,便没有发生过这样颠覆六界的事,这不是一场游戏,更不是一个玩笑,当你置身其中的时候,就只是巨人脚边的一只蝼蚁,随时都会失去性命。”
“墨姝姐姐。”出篱拖长了调子,撒娇似的,“这世间生灵万千,皆是蝼蚁,可六界并非为了巨人们而存在的,六界是为我们而存在的。”
墨姝微怔,她一直觉得出篱幼稚,却不想能从她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出篱牵起她的手,“既然是属于我们的世界,那就该努力为自己争取,对吗?”
墨姝仍是呆呆的,却不知不觉间点了点头,说,“对。”
出篱就这么赖上了墨姝。
她们亲眼看见姽落闯进妖兵驻扎的大营,与容真发生争执。
也亲眼见到妖兵们从躁动不安到万众一心。
但容真始终表现得像个局外人。
无论对于手中的权力还是青郃身后的妖界,她始终是一副连抬眼看都嫌麻烦的样子,让墨姝百思不得其解。
容真此人是这六界中的一个奇葩。
墨姝在鬼哭林中见过她数次,却从来没有一次好好说过话,两人之间唯一的交流是容真到鬼哭林时,见她在便会上前调戏一番,说些不入流的话。
每每那时,梵蓁便会懒懒地看她们俩一眼,然后让墨姝退下,单独留下容真。
容真在梵蓁手下做事已有很长的历史可寻,但墨姝从来不知道她的任务是什么。
哪怕是这一刻她也想不明白,容真对梵蓁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
妖兵准备拔营围攻青郃的那天晚上,墨姝把出篱放在外面,一个人偷偷溜进了容真的营帐。
她闯进去时里面空空荡荡,半个人影都见不到,她还怔了一下。
头顶上一片阴影突然笼罩过来,墨姝突然被人从身后扑倒,两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这不是我们小墨姝吗,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下次可不必偷偷摸摸的,姐姐欢迎着呢。”
两人停下来的时候,容真正好压在墨姝身上。
她轻佻地挑起一缕墨姝的发丝,完全不顾墨姝杀人般的目光。
“许久不见,生的越发标志了!姐姐看着心里真是欢喜啊。”
墨姝冷着脸,“放开我!”
容真抛了个媚眼,“可是我舍不得啊。”
“你再动手动脚,我就剁了你的爪子!”
“哎呀呀,别这么凶嘛。”容真受了委屈似的,指尖状似不经意地划过墨姝的薄唇,“你该多学学你主子,遇事不惊,那才是好风度。”
听她这么轻佻地提起梵蓁,墨姝更忍不下去了。
她一掌拍向身侧的地面,整个人腾飞而起,容真见她真要动手,便向后退开,但从始至终不慌不乱,风情中夹杂着几分优雅。
墨姝知道自己不是容真的对手,毕竟容真成为六界名人时,她还不知道在哪呢。
“我这次来,有几件事想问你。”
容真闻言,用袖子掩住口鼻,轻笑了一声。
她施施然走向营帐正中的矮几,缓缓落座,仪态雅致,已半点轻浮意味都没有了。
明明是同一个人,前后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墨姝甚至很难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你当我是什么?想来就来,想问就问?”
墨姝可没打算跟她讲道理,谈生意。
“主子虽然授权于你,但攻打青郃不是件小事,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清楚。”
容真轻蔑一笑,“好好考虑,考虑什么?你不如直说希望我退兵回妖界,免得惹怒了天上那帮虚情假意的神仙。”
“六界的平衡不可打破,你既然知道,就不该陈兵于此。”
“我?”容真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笑着摇头,“小墨姝,你也说了这权柄是谁予我,便该知道,退不退兵不是我说了算,是你那位心心念念的主子。”
墨姝皱了眉。
这是她自己心里一直别扭的事情,她既不愿意违逆梵蓁,也不想看着梵蓁铸成大错,而自己助纣为虐,最终毁了梵蓁。
她一直没能说服自己,包括这一刻。
容真见她不说话,唇角的笑意愈发放肆。
“怎么,犹豫了?”
墨姝的眉头拧得更紧,“主子只是一时糊涂,而我希望她好好的。”
容真不知为何挑了挑眉,又显出几分轻佻来。
“你就不想想,她是会糊涂的人吗?她比谁都会算计,这棋局布的比谁都大,咱们这些做棋子的啊,就该有点做棋子的觉悟,别胡思乱想了。”
听了这话,墨姝不仅没生气,皱着的眉头反而舒展开了。
她盯着容真,一字一句,极尽认真。
“你真把自己当棋子吗?”
容真抬眼看她,却没说话,墨姝知道,自己戳中她的软肋了。
墨姝走上去,在容真对面端端正正地跪坐。
“我想问你的另一件事,是关于我的姐姐,贞娘。”
容真神色不动,平静的眼眸中却像是泛起了一丝涟漪,渐渐扩散。
她有些勉强地勾了勾唇角,眉眼间却没有丝毫笑意。
“是吗,你原来还有个姐姐,我竟不知,这名字听着耳生。”
“你不必再装了,我已在主子制造的幻境中亲眼看见当年的真相,是你使计让贞娘与她夫君离心,让贞娘失控杀人。”
容真扑哧一下笑了,她笑了好一会儿,手指在眼下点擦了两下,笑出了眼泪似的。
“是那条小白蛇啊,得是千年前的事儿了吧,你若不说,我还真忘了有这么一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