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我回过味儿,三寸丁垂头丧气地从蒲垫上挪下/身来凑到我旁边,面儿上十分懊恼。
我问她怎么?太丑啦?
她撇嘴摇头。
那都听到他端杯敬酒了,总不至于面具还没摘吧?
“唉,面具倒摘了,我都瞧见就搁在桌案上。可是……千秋先生他、他背对我坐着呢!我歪着脖子瞧了这许久,愣是连个侧脸儿都没看全……”三寸丁不住轻声叹气。
“那你把蒲垫左右挪挪?”
“我早挪啦,都快挪到露台上去了,还是没辙啊。”
那真是天不遂人愿呐,我两手一摊——爱莫能助,她便又锲而不舍地爬上蒲垫,头左歪右扭起来了。
心说既如此,不如就劝三寸丁拍拍屁股走人吧。能想到的招儿可都用了个遍,今儿运气够好啦不是?或许这就是天意呢,保持一下千秋先生的神秘感,知足常乐嘛。
再者这偷窥都窥到人雅厢里头了,呆的时间越长越危险呐!趁一切平安,悄摸溜走方为上策。
我如此忖度着,起身去揪三寸丁的衣领。
尚未开口呢,余光只微微一扫那镂空薄纱屏壁,双眼便好似被鬼魅钉住一般,动弹不得了。
背靠轮椅斜身而坐的岁千秋右首旁,赫然一位锦衣华服、眉目含情的皎然公子。
虽只看得大半个侧脸,但那“语带三分笑,声透一汪春”的举止形态,不是我们尊贵的端王殿下还能是谁?!
使劲儿咽了口唾沫揉揉眼,陆昭允还在!
这可当真比鬼魅还吓人!!
下意识缩头矮身,心里却跟一瓢冷水泼入沸腾腾的热油锅般炸开了花。
我默念了两三句兵法,心道岁千秋的“故友”竟是这货?一话本儿先生不简单哇!
陆昭允他来花涧楼又为何事?总不会同我一样,探探自个儿的故事给瞎编成啥玩意儿了吧?
又把脖颈稍稍抬高了几寸附耳细听,恰巧岁千秋说了句:“那散乐……我有几分猜到是你同赵家小姐的事,若非子玉方才……雅集,我也不敢信呐。”
陆昭允答得倒是轻快:“所以我才说这赵家……捉摸不透。”
“那你此次前来,是觉得那散乐……让我想办法……”岁千秋语气透着犹疑,好似在询问他。
“非也,那散乐的确不甚……我想求你……”说最后这句时陆昭允还神神秘秘往前一倾,压低了声音。
语罢玉先生倒莞尔一笑,叹了句“殿下这般请求也是有趣儿得很”。
岁千秋沉吟片刻,问道:“当真?”
嗨哟这纱也忒欺负人了,还专挑紧要的字句滤上一滤?
啥就当真啦?他要做甚呀?!
想起三寸丁辗转八卦场多年兴许耳朵尖,转头欲问问她听见了啥。蒲垫儿上却只一坨被小脚压得微塌的褶子,再定眼一看,她人已立在侧间纱帐边儿,正伸手去捞珠帘。
我内心嘶吼你个傻狍子!想教她住手却已然太迟——眼瞧着她手触过的那串串坠珠轻舞缓撞,如涟漪般向外扩散开来,玉石相击,一声脆过一声。
三寸丁僵在原地,从头到脚半厘也不敢挪。
那厢三人自然也觉察到了这番动静,陆昭允最先发问:“可是外头风大了?先前珠帘可没这么大声响。”
“许是吧,不过听响动倒像什么阿猫阿狗扒了门帘儿。”岁千秋接过话茬儿。
“哎哟,莫不是俞伯顶顶稀罕的那只小狸花猫?平日里就上蹿下跳乱跑惯了。”玉先生都起身面向露台张望了!
我灵机一动,放开胆掐着嗓子学狸猫轻轻“喵呜”了几声,岁千秋笑道:“子玉你还真说中了!推着我去露台瞧瞧,若那狸猫抓烂或者打翻了什么东西可就不妙啦,俞伯要赖账的。”
言谈间三人就向着露台行来。
此刻我也顾不得会闹出多大动静了,抬脚将那堆蒲垫踢得是左散一块右落一片。旋即奔过去抓起想缩回来又不知往何处躲的三寸丁,顷刻间一把掀起帘帐,捂了她的嘴,踩着栏杆翻身上到屋檐边儿。
小心翼翼按着她的头俯身趴下后,我食指竖在唇边比了个手势,她铜铃一般圆睁的眼眨了几眨。我方松开手,一面瞅她手抚心口,惊魂未定地给自己顺着气儿,一面侧耳留意着檐下的响动。
这位置恰好能瞧见玉先生半个头顶,他打量了一圈儿,没见着什么“狸猫”,叹了句“小东西果真机灵,人一来就溜得没影了”。
陆昭允和岁千秋连个影子都瞧不着,但听得到他们中有人拨弄着荡来荡去的珠串,声声琤琮玲珑,闲适得不得了。
【作者题外话】:我们断网殿下终于又出场啦~
重修了敏感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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