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有难色地朝先生摇摇头,先生见此情状走上前来,不发一语,先跪**探了探那孩子的鼻息,转即也摸上了脉门。不过片刻他脸色微变,仔细察看了一番那孩童的手足体面,紧接着在他颅顶百会、腿间隐白、臂上孔最下了几针,又喂他服下两颗避毒丹。
我心下不解为何要用避毒丹,还未问出口,就被先生催着赶快去好好清洗一番,换身干净衣衫。仆役们也听他吩咐,找来了个竹木架,给那孩童裹上干净布袍,小心抬去后院客房安顿。
清理好这满身污秽,我便急忙跑到客房中,却见先生喂过了男童汤药,正手持一枚粗长银针,扎在他左掌指尖,挤出几滴乌红的血来。那血滴入了水碗便氤氲散开,化作几缕薄红,浅浅淡淡、将散未散时,满碗的水却陡然变成深红近紫之色。
先生望着那碗水面色凝重,若有所思,连我走到了近旁亦无所觉察,我轻唤了他一声,问道:“您这是在?”
他转而问我:“小柳,是这孩子说他自己染了瘟疫?”
我摇头答:“那倒不曾,只是他口中提到‘疫病’,许是为此求医而来,又忽地咳呕昏晕,我便叫众人都谨慎些。恕小柳愚钝,他病征虽重,脉象却不危急,是不是疫病,我尚看不出个究竟。”
“你做的对,还是谨慎些为好。”先生沉着嗓子,“不过这孩子的确不大像身染瘟疫,倒像是中了毒。”
我连忙追问,先生端起那碗深红的水,开了口:“记得‘红鸢’吧?”
红鸢是种野草,不大易活,无法移栽培植,多长在京畿一带的山野间。有些药性,却也有些毒性,更易影响其他药草的效用,故而除了一些鲜见的生僻方子,通常是不会被拿去入药的。前些年杜鹃岭遇蛇时先生曾拿它给郑元止血,也是情急之下才出此策。
“它本通体碧绿,无花无果,之所以叫红鸢,是因为揉碎了泡在草木灰水里,便染得嫣红一片。”先生又道。
我觑着那碗水:“难道……难道他的血中含着……”
心中却愈加困惑——据我所知,红鸢毒性浅,尚不致害人至此。先生又是如何想到他的病征会与这野草有关呢?莫不是我学医实在不精?
“血中含着红鸢不假,可到底有没有疫病,又或者有没有中毒?这孩子来寻我做什么?还须等到他醒了再问。”先生放下那水碗,“小柳,这两天叫人小心照顾,多抱几床被子来吧,兴许再过不久……他身上就要发冷盗汗了……”
我应了一声,他站起身来,盯着床边那双几乎磨穿了底的破烂草鞋,叹道:“不知这孩子从哪里来,想必跋涉了一番,都捱到此地了,可定要撑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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