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柱?”老妇人愣怔了片刻,随即转为满脸的惊恐和不可置信,“你是说……大柱他那时候从五木坡上被人推下去摔断了腿……是亭长……”
“我、我不知道……可扒开人群瞧见大柱浑身是血地躺在那儿,我心里实在后怕得很呐……”里长喉咙中发出一阵低低的哽咽,肩臂跟着不住颤动,眼里又含满了泪。
“所以你之后就一直听从亭长吩咐,向井中投毒?两年之久?”先生一字一顿沉痛问道。
“我……我不敢不做……可看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我……”他找不出词为自己开脱,一时说不出话来。
“平安?若真平安,您又为何会像夫人说的那样再不让家中人喝井里的水呢?若真平安,小椿他们又怎会生了怪病求医不得?”我对着他轻声质问。
“怪不得,你总说那水里生了脏虫子,什么药也清不干净,大柱腿脚又不好,你就一桶桶从村外挑水回来……有次东头那家帮着提了几桶井水,你转头就给全倒了……”妇人瞧着他,“我就是不明白,老头子,每回听着他们喊‘里长’,你心里能好受吗?”
里长晃着手大力掴了自己一耳光,涕泗满面,半伏在地上哭得凄惨:“我枉为人,枉为人呐……眼瞧了那么多人生了病,才停了撒那东西……可又不敢不报给上头,我跪在地上求亭长放过我们家,也放过瓦房村,这么多人又咳又吐的,再闹要出人命……他摆摆手,叫我别乱说话,病灾都是天数,哪里是人能左右得了的。还说几年前瓦房村也有人生病,不多亏官爷赐了药?既然又有人生病,那上头必定会再帮一回的……谁成想……”
谁成想来了这么一帮不知真假的“官爷”,围起村人继续投毒,杀人放火一个不漏。里长一家自然也被逼着喝那所谓治疫病的“药”,几个月大的孙儿最先丧命,儿媳摸到根绳子上了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