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宴起。
少府这坐席安排得很是有趣儿,和茗自是要坐在宗亲侯王那一处的,而她正是坐在了连珩的下首,她之后才是长宁侯。
只说爵位,她这位子没任何错处,但长宁侯是何等人?开朝的功臣,便是关内侯的爵位位列十九等爵也比她这黄毛丫头更具威望。
但偏偏少府就像忘了这一茬似的,刻板的按着爵位分席,她便正巧坐在了连珩下首。
除夕宴嘛,自然是和和乐乐的,觥筹交错美酒美食。
散席时已是子时,上林苑中染了半个时辰的烟花,整个长安城都弥漫在过年的喜乐之中。
和茗今儿多饮了几盏酒——五十年的屠苏,她真是没舍得搁下酒杯。
出了未央宫不觉寒凉,和茗借着酒意拉着连珩非得要去夕颜楼再饮一遭。
这般趁醉装疯的模样看得连珩哭笑不得,加之此处人多着实不好与她拉扯太过,无奈之下便应下来,本是想要着车夫把人径直给送回府去的,却不料和茗这会儿却是不醉了,她清醒得很,把軿车前头那马绳一扯,继而便翻身上马,只给连珩留下了一阵马蹄声。
连珩这一瞧哪还敢耽搁?倒是有样学样的跟着也解开了匹马,赶忙就追着和茗去了。
余下静立着的初瑶和既明,二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又是沉默了半晌,才各自别去,各往各的府邸走了。
这般夜半之时在街上骑快马,那自是不合规矩的,且此处皆是官员宗亲,免不得就要朝声来处看看,这一瞧,十之八九都立即转回了头去不再看,唯一人眉头紧锁。
追上和茗倒是不难,她本也没有骑的太快,离开了未央宫门前的长街便勒马缓行,不多时便等来了跟着她过来的连珩。
“真也是胡闹。”连珩无奈看着她,街上处处是红灯笼,这街道比起往常可是亮堂许多了,此时仍时不时有鞭炮声响,并不连贯,许是哪家贪玩孩童还不肯回家。
和茗朝他灿烂一笑,发间环佩相碰,发出些清脆的声响:“回家了我们都是一个人,岂不是辜负了这年夜良辰?”
连珩却是没答她这话,抬手取了帕子出来递给她:“擦擦汗吧,仔细受了凉。”
和茗笑着接过来,擦了擦额角细密的汗珠,这帕子却是没还给连珩,只笑道:“待我洗净了再还给师父。”
不多时便到了夕颜楼,连珩旋身下马,赶忙就去接和茗。
他今日是真有些闹不懂和茗到底醉没醉了,不过总归是自己扶着才放心些。
如此,和茗也是懒怠的靠在连珩的肩上,与他一道进了这还开着门儿的夕颜楼。
厅中没什么客人,只是伙计们都还在——无疑,必定是初瑶听了和茗那话,赶忙吩咐着不许关门了的。
“主子、少主。”掌柜的见二人来了,赶忙迎了上来:“初瑶姑娘已吩咐过了,酒菜已齐备。”
连珩点了点头,瞥了眼这整整齐齐的伙计跑堂,只道:“你们歇吧。”
“等等!”和茗却是突然开了口,她直直的看着掌柜的:“我要五十年的屠苏。”
掌柜的看向了连珩。
五十年的屠苏,夕颜楼自是没有的,但日落阁有,不过这有……也就只有那零星的三两坛而已。
“去取。”连珩想了想,那几坛子酒哪够和茗喝的?便又嘱咐了句:“看着好的再拿些过来。”
今儿和茗兴致好,他着实不想扫了她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