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从膳房端来了一碗刚刚熬好的芙蓉莲子汤,轻轻的放到了桌案上,回头间却瞧见薛柠一人坐在窗前出神。
“娘娘,现在虽是春日,但天儿还是凉的,您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怎么能坐在风口上吹风呢。”
薛柠没有说话,而是依旧望着那轮皎洁的明月出神。
她靠纱窗望出去,满天的星又密又忙,它们声息全无,而看来只觉得天上热闹。一梳月亮像形容未长成的女孩子,但见人已不羞缩,光明和轮廓都清新刻露,渐渐可烘衬夜景。
夜深了,月儿爬上半空,在浮云掩映下忽隐忽现,恰似娇羞的新娘,又像是挂在枯干的老树头上仅剩的一颗黄柚,风一吹,带起微量的尘沙在半空飞扬,让人看了只觉得伤感。
“娘娘,您在看什么呢?”
“翡翠,我想家了。”
翡翠拿了一件披风,搭在了薛柠的肩上:“娘娘,这里就是您的家啊。”
薛柠的眸子中充满了伤感:“我哪里还有家,我父母都把我卖进了宫里,姊妹也无爱,如今只留我一人在这宫殿之中,犹如行尸走肉。”
翡翠有些心疼,她握住了薛柠冰凉的手臂:“娘娘,您还有奴婢啊,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
薛柠红了眼眶:“翡翠,人人都瞧着我是这天下顶尊贵之人,他们以为我拥有一切,我可以享尽天下所有的荣华富贵,可是放眼望去,我有什么?我连至亲至爱都没有了,我真的好痛苦、”
二人说话间,中殿却进来了许些婢女,一拥而上,将屋里挤得满满当当。
翡翠起身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哟,翡翠姑娘,你没瞧见圣上在这呢吗?”周玉紧忙提醒,这丫头八成和那宁妃娘娘一样,倔的很。
可人家好歹也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啊,她是何身份,若这时不分轻重,岂不是掉脑袋的罪过。
翡翠呆愣了半晌,连忙俯身:“奴婢该死,奴婢参见皇上。”
凤瑾年此时,哪还有心思看这婢女该不该死的,一门心思的只顾着望里边那女子了。
“好了,你退下吧,朕自己一个人陪陪宁妃。”
“是。”闻声,翡翠这才缓缓的退出了殿中。
周玉松了口气,也紧跟着退了出去。
内殿中燃着微弱的烛光,将薛柠的身影拍打在墙面上显得格外修长,然则,与这清冷的宫殿相比,这抹单影也定是格外孤独。
“翡翠,外边是谁来了?就说本宫身体不适,谁也不见。”
身后之人半晌不做回答,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你怎么了?为何不说话?”
良久,薛柠察觉出了端倪,这才缓缓的转过头。
凤瑾年颇有耐心的站在薛柠的不远处观望着她,蓝色的长袍穿在他的身上倒是好看的很,只不过薛柠从未关注过。
靛蓝色的长袍领口和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
瞧着比平日多了几分英挺和潇洒,端的是意气风发。
“外边的月色是好看,但是今天的天气凉,朕改日带你去行宫散心。”
“不必了。”
凤瑾年叹了口气,缓缓的走到了薛柠的身边,深情的眸子迎上她的视线。
“朕已经答应带你去漠北,你为何还要这般不开心。”
薛柠嘴角勾起一抹蔑视的笑容:“去漠北?皇上还想利用我干什么?去漠北,将凤瑾怀赶尽杀绝?”
凤瑾年笑道:“凤瑾怀已经不需要我赶尽杀绝了。”
薛柠一惊:“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魏国的大军频临我朝边境,朕准备用凤瑾怀的军队去与其抗衡,无论谁胜谁负,那都是两败俱伤。凤瑾怀的确留在中原许多旧部,但都已经被朕瓦解了,他想从朕手中夺走你,根本不可能。”
“皇上,臣妾还真是小看了您。”
“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朕的心思。对了,有个消息,朕决定还是要告诉你。”
薛柠望着他,不语。
“抚都的秦朗有个女儿,都唤她少主,长相与你十分相似,但她因为和家父起了争执,便一路逃到了漠北,正好被凤瑾怀所救,现在那名女子住进了漠北王为凤瑾怀建造的宫殿中,叫做听雪堂。”
薛柠抬起头,不慌不慌的迎上他的视线:“皇上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难道你就不怀疑,凤瑾怀有一天会把她当做你,然后和那个女子远走高飞吗?”
薛柠不屑的一笑:“皇上未免也太小瞧凤瑾怀对我的情义了,皇上倒是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我要什么你便给什么,但是臣妾还是一如既往不会上心,这没办法,终究是改变不了。”
这话似是戳到了凤瑾年的痛点,他皱了皱眉,随即又换了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