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东风怜香,不忍用力吹,奈何一场白雨跳珠,终究还是打落了那一树树的桃花。抬望眼,满地屐齿印残红,万般愁上良人眉头,也只能叹一句,春逝也。
自古春逝总多愁。
拂云阁里,叹息声连连。
公输鱼身上的伤已然痊愈,但心里的愁却是难消。
那日,她带着三分醉意,推开小厢房的门,看到公输三更“拼命”闯关,竟是把她给吓到了。那情形,直将她推进了当年在思过院的梦魇中,她不得不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我与班九皆非常人,我们的成长历程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所以,这样的我们所能提供的“教养方式”,真的适合身为常人的公输三更吗?
原来,养一个孩子,远非想象中的只需给他姓氏、给他吃喝那么简单,你还得承担起将他培养成何样人的重责。这可不是小事,弄不好便是毁其一生啊!
这是一愁。
还有一愁。
那便是邓寿。
经过了凤府夜宴上的一场机巧比试,邓寿输给了公输鱼,令湘王颜面尽扫,以湘王的狭隘狠辣,必是不会轻易放过邓寿的。虽然公输鱼利用闻雨亭底的机关瞒天过海,令邓寿“莫名消失”,暂时躲过了湘王的追查,但是以后,邓寿也是万不可再以“邓寿”的身份公然出现了。又该如何安置他呢?
唉!愁啊……
公输鱼撩裳敛袍,昂首挺胸收腹提臀,立于花前,仿着迁客骚人的模样,吟道:“春逝浮生几多愁,挽旧忆……”
“表少爷!”一名小仆腿子忽地冲了进来。
挽旧忆……呃?公输鱼的附庸风雅之词还未吟完就这么被打断了,顿时诗兴全消,不禁抱怨道:“哎呀,你可真会赶时候。寻我何事呀?”
前来传话的小仆腿子还以为是得了褒奖,傻呵呵地笑着禀报,“表少爷,楣夫人请您前去倚月庐叙话呢。”
哦?姑母寻我。那可得跑快点儿……公输鱼当即便将春愁之诗抛在了脑后,随着小仆腿子赶去倚月庐,一路上尽是催促嫌人家跑得慢,那样子,像是知道倚月庐里有什么好事儿在等着她似的。
她猜得没错,确实是有好事之前,她用尽心机,终得了楣夫人首肯相助,此次楣夫人叫她过去,便是从自己的耳目网里拨出了一组眼线,交给她来调派使用。
楣夫人手里的耳目网已然秘密经营了十数年,遍布帝都各个区域、各个阶层,能得楣夫人的耳目相助,于公输鱼所谋之大事而言,正是必不可少的第一步。
这也正是公输鱼自进入凤府后连番辛苦折腾的最终目的,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瞧,公输鱼高兴得当即便蹿上了房顶……去跟她的猫兄分享她的喜不自禁。
“攻下了姑母这一关,以后咱们在帝都可就是搭通了天地线,耳聪目明也,哈哈……哎呀,走到这一步可端的是不易呀,此乃大捷,当贺一贺才是,猫兄,再去姑丈库房里偷壶桃花白吧,嘿嘿……哎对了,这组眼线以后归咱们所用,应该先给他们安排点儿什么任务好呢……还有啊,你说咱们需不需要给这组眼线起个代号、名字什么的呀,以后使用也方便呀……”
公输鱼噙着笑、托着腮,说个没完。
班九则是坐在她旁边,安静地看着天边那一朵朵、一丛丛如绀如缕的云。
“哎呀猫兄,你听到我说什么没有?给咱们的这组眼线起个名字吧?”公输鱼扯了扯班九的衣衫。
班九依旧看着云,淡淡道:“眼睛。”
眼、眼睛?!公输鱼眉头一皱:“这、这就是你给他们起的名字?何解呀?”
“眼线就要用眼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