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九听不出这位公子话里的意思,只一脸莫名的看着他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他身侧的软垫,示意她坐下。
她大气不敢出,只乖巧坐下,听他继续问:“月夜独酌无人对饮实在无趣,若会喝酒便自斟一杯,与我痛饮。”
佟九先是胆战心惊的饮了一杯,随后便是第二杯,第三杯,等满地都是她饮完的酒壶时,她已然忘却了自己是为何而来,只将那比自己巴掌还小的酒杯丢掉,换上一旁的大碗,斟满。
酡红着脸一把拢住李朝云的肩膀道:“喝酒用杯,实在是不痛快,来,我先干为敬。”说完将那一整碗酒一饮而尽,大呼痛快。
李朝云看着酒醉已深的佟九不觉有些好笑,也学着她的样子换了大碗与她碰杯。
二人饮得开心,佟九便打开了话匣子,高声痛骂张奎安无耻败类,又信誓旦旦发誓自己被迫无奈才陡起邪念,索性及时悬崖勒马,是为浪子回头的坚实典范,还望李公子不计前嫌,给她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李朝云听着她胡言乱语似的说着话,就知她油滑古怪,故意借酒装疯,想将偷东西的事一笔带过,便笑言:“若不能及时把这观音像交给张奎安,你又该如何?”
佟九在心中嗤笑一声,还能怎么办?溜之大吉咯,天下之大还能没有她一个破落乞丐的容身之处?
“若想逃跑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张奎安的名号你怕是不太了解。”李朝云看她一脸满不在乎就知她心中所想,继续道:“他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各路的江湖人都要给他三分薄面,若他开口说要找一个人,那人即便是死了,也不免要被人掘坟掏墓,送到他的面前。”
佟九眨眨眼,看着李朝云面色如常的说出这些可怕的话,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只吞咽了口中的那酒,一把跪下掐着自己的腿声泪俱下:“公子,你行行好,救救我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年幼弟妹,我要是死了,就等同我全家死啊。”
她的情绪来得极快,李朝云看着她痛哭流涕的样子,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丫头古灵精怪,虽有些刁滑,但也着实有趣。
示意她先起身把那琉璃玉的观音像交还给他:“我倒是能帮你游说两句,只是这琉璃玉实在是不能给他。”
“公子,我无依无靠,无财无势,若能幸得公子垂青,得些钱财也好回去哺育弟妹。”佟九本欲咧嘴哭个昏天黑地,偏这位佳公子心明眼亮,一眼识破她的小伎俩,知她想要从自己身上讨要些财物,摇头回她:“这本就不是你的东西,你又没有什么能与我交还,如何能白给。”
可那公子明明一副富贵模样,却生性如此小气,与她一个乞丐还要讲求换?区区一尊观音像,于他不过是九牛一毛,不过这些利己主义的话佟九没说出口,脑子却瞬间回闪出许多应对方案,用余光睨了四周,见四下无人,那公子又手无缚鸡的模样,顿起歹念。
李朝云也并非想要故弄玄虚,只是这样的东西本就不是佟九这样的普通百姓可把玩的,故而态度才如此坚决,他伸出手示意佟九交出,她只把观音像死死抱在怀里,倒不是怕张奎安不放过她,只是那价值连城的宝物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若就此拱手让人实在是叫她心痛不已。
她扭捏着,缓缓站起,步履沉重,一脸的不情愿,哪知刚走没两步,只觉右脚突然一阵酸软,她一个趔趄直接扑倒在地,只听当啷一声,怀中的观音像应声坠地,摔得七零八落,观音的断头一路滚到她的身边,带着肃穆又和蔼的神色,看着一脸诧异无辜的佟九。
事情发展的超乎她的意料之外,佟九直愣的看着满地碎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本想做出最直接的回应,起身跨步,就要逃离这是非之地,谁知李朝云早就看破她的心思,掷出手中酒杯,打中她的膝盖。
慢悠悠的站起,走到她面前,低头带着一抹近乎温和的笑意,却寒得佟九心儿直颤:“这下,你该好好考虑如何赔偿了。”
不远处看着亭内人影浮动的云春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随手丢掉手中石子,略含不安的眼神让在一边旁观的云秋不禁莞尔,她也没去理睬云春。
“公子就这么随意把那丫头留在府里真的好么?我瞧着她的身手,哪里是江湖小贼这么简单!”云春见孪生亲姐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只自顾自的摆弄着身边的绣球,看她们花团锦簇,热闹非凡,便气不打一处来。
“这难道不好么?”她笑着说。
“当然不好,那种身手,连我都未能看破,若是伤及了公子,或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预期,那我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说完,恨恨的一拳捶在柱子上。
云春玉手芊芊掐下一朵雪青色的花球,默不作声,只笑得愈加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