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乌鸦从枯死的树枝上,腾空而起。
附在树干上的灰尘,随着扑腾的翅膀,猛烈扬起,扩散在空气里。
张萌使劲的睁开双眼,简单的动作,却仿佛耗尽了他几乎所有的力量。
瞳孔逐渐适应光线,张萌茫然四顾,目光所及,枯死的树木,干涸的土地,无数的尸体,随风翻卷怒吼着的残破的战旗。
天地间疾风呼啸,一切事物都在风中被吹成模糊的残影。
“咳咳咳——咳咳”,张萌倚靠着枯树,他的双眼此刻填满了恐惧。
“这一定是在做梦。”他想张嘴,却不能发出哪怕一丝声响,他太虚弱了。
一把黑色的长刀,已经贯穿了他的整个胸膛,透背而出,伤及肺腑,生命的力量正随着每一次的呼吸而流逝。
“这一定是在做梦,但为什么一切都这么的真实。我,我,我不想死,我要快点醒过来...”
“咳咳——咳咳咳”,长刀带来的肺部的不适感,使他猛烈的咳嗽。
......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我错了嘛?为什么?”,疮痍而荒凉的战场上,疾风呜咽,一个女战士正跪坐地上,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
她的身旁一柄巨剑直插入地,伴着它的主人,在风中呜咽。
多年来,她对帝国忠勇有加,以至勃朗·达克威尔亲自授予了她一柄黑石符文之刃,一位皮肤苍白的内阁女魔法师还为此剑附了魔。这把武器甚至比一面鸢盾还要重,剑身也几乎与盾同宽——这正合她意。
她就是锐雯,诺克萨斯军队的剑士长。
锐雯是天生的战士,虽然年纪轻轻,但多年的艰苦劳作让她很快就适应了兵器的重量,战争的烈火铸就了她的新家。
锐雯原以为自己的一生都将伴随着帝国的征战而走向终结,她已经做好了奉献一切的准备,但命运偏偏喜欢捉弄它人。
两天以前,锐雯被指派护送另一支战团穿过交战区纳沃利省。这支战团的领袖伊米斯坦麾下雇佣了一位祖安炼金术士,他们护送的车厢里装满了这位炼金术士那易碎的双耳陶罐,锐雯无法想象这瓶瓶罐罐的垃圾有什么用。垃圾,对,就是垃圾,从接到任务的那一刻起,她就对所有的炼金术士都有偏见。她认为自己的部队应该在正面战场上痛击敌人,而不是做些无聊的护送任务。
这几天,天空始终乌云密布,锐雯担心下雨,任务会有所延期,昨天夜里他们连夜赶路,希望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完成这该死的任务。
但暴风雨还是提前来临了。
风雨中,泥流从山上倾泻而下,锐雯和战士们被困在那些陶罐周围——这个时候艾欧尼亚的战士们现身了,两支部队遭遇了激烈的奋战。战况急转直下,她向伊米斯坦请求支援。
夜色中,回应她的是一枚燃烧的火箭,火箭从山脊飞驰而来,划过夜空,穿过雨幕,锐雯明白了,这不再是一场诺克萨斯的扩张战争,而变成了一场对敌人的灭绝行动,不计代价。
她们已经被抛弃了。
燃烧箭正中车厢。锐雯本能地抽出巨剑,但为时已晚,她能保护的只有自己。化学烈焰从破裂的容器中喷薄而出,惨叫声充满了夜空——艾欧尼亚人和诺克萨斯人全都在血腥的剧痛中死去。
巨剑上的魔法为锐雯挡住了灼热的毒雾,锐雯只能眼睁睁看着恐怖的死亡景象,这场背叛将永远让她魂牵梦绕。
锐雯包扎了伤口,为死者默哀。
她的双眼充满了痛苦与迷茫,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大火使她失去了这些年一起奋战的队友,也将她赖以为生的信仰和信念燃烧殆尽。
......
“咳咳——咳咳咳”。
锐雯的双耳微微耸动,风中隐隐约约有咳嗽声传来,锐雯猛的一愣,随即她迅速从痛苦中回过神来,“还有人,还有人活着“,狂喜涌上心头。只有经历如此炼狱方才能明白生命的可贵。不管是谁,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都要带着他活着离开这地狱——她亲手造就的人间地狱。
张萌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极度的不安充斥着他的整个身躯,他知道他已经骗不了自己了,这不是梦,绝不可能会有如此真实而逼真的梦境。但眼前的一切又是如此的荒谬、如此的匪夷所思。
他只是庞杂社会中的一个普通的三好青年,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样,放在人群中即不显眼也不突出,没什么特点。所以他此刻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到底什么鬼?怎么莫名其妙就便来到了这未知的战场,胸膛还被扎了个对穿,难道就要死了吗?what's the hell?。
张萌怒极反笑,但即便如此,笑容目前对于极度虚脱的他来说也是奢侈。他的嘴角轻微上浮,眼泪却无声的流出。张萌以前听说,当一个人陷入一种极端的情绪中的时候,心底会突然涌出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平和安祥感。此刻他并没有,他只是感到愤怒,极度的愤怒与恐惧。
视野模糊中,一个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了张萌面前。
这是一个女人,她身着着符文繁杂的铠甲,手持巨剑,从浓烟烈火之中走来。浓烟将她的脸庞熏的黝黑,却依然能看出她清秀而姣好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