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冬日格外寒冷,裹着大氅的人包的自己漏出一张小脸来钻进路边熙攘的茶楼里。说书先生手板一打,纸扇一合,再次开口又是经耳不疲的话。
“自镇南战役后已是五年,如今的大宛安定有皇觉寺一人了悟功劳,剩下那二人,却是旁人也不敢提的……”
肩膀上落着的残雪因为大氅下人的抖动而掉落,茶楼里又慌慌张张的跌进来一个看起来倍儿喜庆的丫头,两个团子顶在脑袋上,赶忙脱了那人的大氅,揉了揉漏出来的小脸蛋。
“五小姐,您可别跑了,这要是主子怪罪下来,我可又得挨一顿好训啊。”
俏生生的指头朝着说书先生的方向,少女看着娇俏的模样,一张口又是吃了蜜一般的甜腻沁人。
“说书先生说的,是惊梅?”
丫鬟不待她再说,已经扑过去捂住她樱唇,满目惊恐仿若要人头落地的模样。
披着大氅跑来茶楼的不是别人,正是陆家的五小姐,陆家三爷的女儿陆嘉琦。七年前的镇南战役让大半个陆家折了进去。
唐素音在战役前不明不白的病逝,陆修竹带孝征战血染青衣,再也没人敢说他是陆府的潇洒少爷,而是大宛名副其实的杀神。
很多人都说陆修竹因为其母去世失了神志,杀的昏天黑地,一人一队,带着皇城军直接把岳逐尘叛军的麾下将士打的七零八落。别说留活口了,就连全尸也少见。
唐素音的又一亲子陆傲兰一手长鞭活色生香,在战役中也是大振军威。不知道有多少叛军是被她的一手长鞭甩下了项上人头。
五年前的火光,哭嚎,战乱,流离,像是被封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中,度过了战乱的一群人都把这件事当做梦中曾往,镇南战役中真正惨烈的两人却被刻意隐瞒,或者是,都不愿意提及的心伤。
毕竟不是所有的百姓都上战场。参加镇南战役的从军者,就算是侥幸活下来的人也都对此事闭口不提。
只知从此后陆府没有了六小姐,陆羽只着白衣,陆修竹不复以往浪荡,一身寒冰的冷然如刀锋出鞘。陆傲兰没了往日的热烈,沉静的如静默的火种,将一心的热烈隐藏在了或有或无的叹息中。
本以为陆府的荣光会在一场镇南战役中彻底被抹杀,谁料镇南战役后两年,陆修竹突然娶妻,而陆府也像是焕然一新一般。陆府三爷也突然大展身手,垄断了整个上京的商机。
陆府除了祖坟里多了的一块无字墓碑,再无其他。
现今离镇南战役已去五年,五年可以抹去很多事物的存在,无论是曾经张扬到不可一世的异姓王爷燕渡,还是那个名满上京的妙笔丹青陆惊梅。
陆府院内观雪庭,陆修竹捧着手中的小火炉,旁边靠着一个眉目清秀,在冷淡中透着一股为人妻的温柔。略显冰冷的手附上陆修竹的,目光所及之处,是被茫茫大雪覆盖的陆府草木。
房檐积雪皑皑,曾经陆惊梅跌进去的湖也已经冰封。
“五年了。”陆修竹将火炉递给身旁人,“若回来,也到时候了。”
镇南战役后两年燕霜带着一封信敲开陆府斑驳的木门。
自镇南战役后,陆府已经许久未曾开门迎客。而陆府的少爷也无一娶亲。陆府本来的四个女孩,只剩下五小姐不经世事,但也未曾有媒人上门提亲。
陆府已经没了生气,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纵使皇帝唐瑜仍旧待陆府如心上之物,对陆羽更是礼贤下士,极尽尊崇。
可陆府,成了一滩没有鱼的死水。从上到下,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