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一手抱着酒,一手扶着小伙计进了旁边的一家小店里,看店上挂着的牌子,写的是:“王记”两个字。
众人见主角走了,便也就各自散了。张兰桡叹道:“这小伙计运气倒还不错,真碰上个愣头的硬达子(非常符合条件的选手)替他出头。”
“公道自在人心,即便警察无能,也总有这些勇武的侠义之士肯出头维护正义。”薛潇说着瞥了张兰桡一眼。
“仗义每多屠狗辈。”一直在一旁沉默旁观的薛湘突然清冷地叹了一句。
楚云昇听到薛湘的话,留神去看薛湘,却见薛湘是侧面背对着自己,自己只能看到她洁白的脖颈和侧面的轮廓罢了,并看不到她的神情。只是听她语气清冷,似乎有些失望无奈,却又好像也是意料之中。
跑腿去的伙计不知何时从四散的人群中跑了过来,怀里抱着油纸抱着的东西,这就喘着粗气地到了跟前,举着东西说道:“呵,呵,呵,少爷们要的烧鹅来了。”
董武这才想起他和楚云昇打的赌来,往自行车那边一看,那倒在地上的可不就是楚云昇的新车子。摔在地上的食盒正是食时饭店通用的样式。走路的将烧鹅买了来,骑车的却将饭菜都弄洒了,他们的赌很明显是董武赢了。董武指着伙计手里的烧鹅笑道:“楚兄,看来可是我赢了。”说着望向楚云昇,又笑意吟吟地望了一眼薛潇薛湘她们。
楚云昇早在那青年出现时就认出来那是自己的车子。当今在CD,能骑上自行车的并没有多少人,而在今天这条街上经过,车把上还挂着食盒的,必定就是他们派去食时饭店的人了。楚云昇并不答董武的话,只是也朝着薛湘望了过去。
见街上事情已经解决,薛湘再不看谁一眼,薛潇薛潇拉着妍锦的手,不管张兰桡再说什么,坚决要走。张兰桡见留不住人了,只好由着她们上了早过来等她们这一趟活的那辆黄包车。“那这顿饭,你们可算是欠了我的,日后是要还的啊!”张兰桡对着薛潇几人说道。
“好了,走吧。”薛潇没有理他,见三人都已经坐好,这就吩咐车夫道。
“得嘞。”车夫答应了声,这就捡起车杆,拉着车跑了起来,转眼的功夫就跑出去十几米了。
“要还的啊!”张兰桡又在后面喊了一声。
黄包车依旧往远去了,在锦城三月春分后的一日,在一阵和煦又恼人的春风中,扬着街上的尘埃远去了。
“行了诶。”董武见张兰桡一副失魂落魄的不舍样子,笑着对张兰桡说了一声。
妍锦转过头去看,薛潇见她回头,便也转头去看。张兰桡还站在街当中,正看着她们离开。那样一个清俊好看的少年啊,用那样一种纯净留恋的姿态送别着,也期待着,任凭午后的阳光将他白衬衫的轮廓模糊,又将他的脸沥上一层金色,不在乎两旁来往,驻足观看的无关行人,不在乎同伴少年半真半假的玩笑打趣,不在乎这街上被风扬起的阵阵尘埃,就这么干干净净地,看着她们离开。
妍锦不知不觉就朝着张兰桡崭然一笑。
薛潇望着此刻融入在整副背景中的张兰桡,心中一时涌过百种思绪,浪潮一般地在心底冲击着。
张兰桡见她们望着自己,就又对她们挥了挥手。
薛潇转过头来,不再回看。
薛湘至始至终没有回过头,眼神清清冷冷地望着前面,可却不曾对面前街上来往的行人留意分毫,只是望着前面某一处,也许是只有她能看见的前方。
楚云昇看着薛湘随车远去的背影,纤细单薄得似乎柔柳一般的身子,直直地挺立着,迎着被破开的春风,迎着正午的太阳,倔强地不曾回顾,不曾低头,仿佛没有丝毫的畏缩,也没有丁点的留恋。
宛转风前不自持,妖娆微傅淡胭脂。楚云昇脑海里浮现出海棠花下初见的薛湘,又想起今日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的她来。
我竟还是小看了你,到底哪一面才是你呢?楚云昇心里笑叹道。
董武接过伙计手里的烧鹅来,见楚云昇和张兰桡的样子,心下明白,笑着走过来对楚云昇说道:“今天这顿饭看来是不好吃了,但猜谜倒还算精彩。我最后再给你和兰桡出一个谜语来解。”
董武说着就又瞥着黄包车远去的影子,拍着楚云昇的肩膀笑道:“就四个字:白龙鱼服。”
白龙鱼服,语出西汉刘向的《说苑·正谏》,本义是:白龙化为鱼在渊中游,被渔夫所伤。用来比喻贵人微服出巡,恐有不测之虞。楚云昇想了想,片刻就明白过来,董武用的是它的本义,打的谜底是杜甫《梦李白》中的那句:君今在罗网。
楚云昇对此不置可否地微微笑了笑,董武便又招呼着张兰桡去了。张兰桡本就无心吃饭,此时见薛潇她们走了,便又挂心起在医院的三姐来,于是推脱着要走。楚云昇也无意再留,只是车子摔在地上,恐怕砸坏了,茶铺伙计早就去找那青年过来,那青年比楚云昇还要高一点,此时站在一旁却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楚云昇打量了他一番,走过去不知道和他交涉了什么,那青年频频点头,竟是一副很听话的模样。
董武将烧鹅留在茶馆的柜台上,等楚云昇交涉好事情后,三人一起出了茶铺,董武和张兰桡去医院看张香君,楚云昇推说有事,于是三人分做两拨,各自占了一辆茶铺伙计找来的黄包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