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白睡得迷迷糊糊，难耐口干舌燥，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这不是她的家，但这房间她也认识，是林染的房间，准确来说是林染曾经住过的房间，在他搬到隔壁储物间之前。

苏月白望向窗外，天色已经全黑。全身无力，头昏脑胀的她半睁着眼，这时房门被打开了，走进来的是林靖宇。苏月白见势条件反射般闭上了眼睛。

林靖宇并没有发现她已经醒了过来，他打开了床头灯，小心翼翼地将苏月白的头抬起，并在她头下垫了个冰枕，又轻轻将她的头放下，生怕吵醒了她，同时又不放心地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仍然很烫。

“唔……”苏月白哼唧了一下，但并没有睁眼，“阿哲……水。”

林靖宇坐在床沿边扶起了苏月白，拿起床头柜上的水喂给她喝。

“咕咚……咕咚……”苏月白没一会儿就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但始终没有睁开她的眼睛。将苏月白安置好后，林靖宇关了台灯，正打算离去时，苏月白抓住了他的手腕。黑暗中，两个人都连对方的轮廓都看不清晰。

“阿哲。你陪陪我，我有点怕。”苏月白的声音很沙哑。

“嗯。”林靖宇答应着，又坐回了床沿，并握住了苏月白的手。房间里安静地只剩下苏月白因感冒而变得粗重的喘气声和钟表的嘀嗒声。

“阿哲。”苏月白挣扎着坐了起来。

“嗯？”林靖宇还来不及困惑苏月白要做什么，他的身体就被苏月白紧紧抱住了。

这还真的是把我当成陆青哲了。黑暗中的林靖宇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他抬起手，像哄小孩子睡觉般轻轻拍打着苏月白的背脊。

“阿哲，我好难受啊。”陆青哲感觉肩头慢慢被水浸湿，苏月白尽力忍住了哭声却忍不住断了线的泪水。

“我好难过——”林靖宇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又怕一开口说话就被发现自己不是陆青哲反而会有反效果，他只好点点头，抬起手摸了摸苏月白的后脑勺。

过了很久，苏月白哭累了，昏昏欲睡时，趁着仍有一丝清醒，手上用力将怀里抱着的男人又箍紧了些。

“我很想你。”苏月白的语气虚弱中带着几分强硬。

“我很想你。”苏月白又说了一遍。之后她的手渐渐没有了力气，林靖宇肩头的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而均匀。

“回来就好……”苏月白躺在床上无意识地轻声碎碎念着。

林靖宇垂下眼，看着已经熟睡过去的苏月白皱了皱眉，慢慢抬手，碰了碰她的脸，坐在床沿边的他呆在这黑暗的空间中很长时间都没有离去。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偶尔有车开过，还有遥远的一些类似蝉鸣蛙叫的声音。房门外，这个公寓的还有一个住客也靠墙面无表情地站了很久，最后挠了挠已经彻底干了的头发，才回到那个小小的储物间睡下了。

林染从睡梦中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了，睡之前他并没有把那三层的窗帘全部合上，将小说提前完成后，他的作息已经不再像过去那般颠三倒四，这段时间是他自从当作家……不，是自从来到沥城后，过得最像“常人”的日子。就连从小如影随形的胃病，最近仿佛都与自己休战般，没有再苦苦纠缠。

刚想到这儿时，林染闻到了从厨房传来的一阵香味。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在黑暗中盯着屏幕敲打键盘，林染怀疑自己的视力已经退化了不少，根据他认为的守恒原则，随着视力的减弱，这些年他的嗅觉能力因此而突飞猛进。

当他打开门，林靖宇果然正站在厨房里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就像窗外的阳光一样，耀眼并与生俱来。

“快去刷牙洗脸，马上就好了。”他指了指锅说道。

林染没有往厕所走去，而是直径向厨房靠近了几步，直直地看着林靖宇，他身上穿着一个深蓝色的围裙，林染甚至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家里还有这东西，他又转念一想，说不定是林靖宇自己买的，对方是林靖宇的话，那就有可能。

“我看你做饭做上瘾了吧。”林染说道。

“我发现下厨真是件……会让人产生幸福感的事情。”林靖宇说道。

林染嘲笑似的哼哧了一下，“不做医生改做家庭煮夫也可以，让富婆包养你。”

“阿哲！”林靖宇突然提高了几个音度喊道，“你终于也承认我有那种可以被包养的姿色了！”

“无赖。”林染懒得再搭理眼前的男人，转身离去时，发现小卧室的门被打开了，苏月白抓着头，眼睛似睁非睁，手上抓着个空水杯。

“小白……你感觉怎么样？”

“嗯……头不痛了，应该退烧了吧，”苏月白的嗓子仍然有点哑，她清了清嗓子，抬起手中的空杯朝着林靖宇的方向，说了一个字，“水。”

林染本来想接过水杯，看着苏月白的脸，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忍住了，只管自己去厕所洗漱了。

苏月白坐在林靖宇对面的高脚凳上，从拿起水杯到喝完了水后，她觉得有个眼神一直盯着她。

她毫不示弱地盯了回去，看着林靖宇的脸，还没来得及问他到底在看些什么时，她像个突然恢复了记忆似的，想起了昨晚在TGM发生的事。

“TGM!”她喊了句。

“你放心，Sunny已经派人过去处理好了，让工人再排查了一遍，安全隐患问题应该解决了。”林靖宇抢话道。

苏月白露出个安心的表情，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看了一眼墙上挂的时钟。

“我已经让Sunny帮你请了假了，你这一天还是好好休息。”林靖宇见状又补充道。

“感冒而已……”苏月白像是不服气般小声抗议着。

林靖宇想这果真如Sunny对自己说的那样，苏月白是个工作狂，有着“哪怕挂着水，都想要自己拿着吊瓶去公司”的决心。

“我可是医生。”林靖宇拿出了自己对病人的语气，看似严肃而权威。

苏月白吐了下舌头，低着头不再说话，可她仍感觉到林靖宇的目光未曾从她的身上移开。

“喂！从刚才起，你到底在看什么啊？医生就可以这样没羞没臊地一直盯着病人看吗？”苏月白忍无可忍地抬头质问道。

“那个……”林靖宇突然扭扭捏捏起来。

“哪个啊？”苏月白皱着眉头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这一摸，苏月白又捡回了一些记忆。她昨晚昏倒后是林靖宇把他送到这里来的，而她就在那张床上睡到了现在。换句话说，她并没有洗澡，也就是说，她还没有卸妆，更糟的是，她顶着妆已经睡了一晚，现在她的脸很可能花得像鬼一样。

“啊——”没等林靖宇开口，苏月白大叫了一声，捂着脸跑进了厕所。

跑进厕所后，来到镜子面前，苏月白才敢把手慢慢放下，还好，只是眼妆有点糊——

“哇——”苏月白又大喊了一句，因为她从镜子中间看见自己的同时也发现了镜子左下方林染正坐在马桶上，而林染见她破门而入正满脸不爽，目光尖锐地像要刺穿那面镜子。

苏月白又捂着脸飞速地离开厕所，为了不让在厨房里的林靖宇看到，走得太快脚还被沙发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直到回到自己睡觉的那个房间后，苏月白狠狠将门关上，又逃进了这房间里的小卫生间，这才安心了下来。

而此时的林染正在深刻反省：自己洗漱的时候，不但要把门关上，以后更要记得把锁带上。

这间公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危险了呢？

三个人安静地吃着早饭，今天林靖宇煮了香菇粥，印象里苏月白好像并不是很喜欢香菇，他又去楼下买了点包子。

“不好吃吗？”林靖宇看到苏月白皱着眉头，一副难以下咽的样子，战战兢兢地忍不住问了一句。

“啧。”苏月白呷了呷嘴巴，“你这粥，煮得太烂了……盐也放多了，香菇切得那么碎，我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吃香菇，想挑出来都觉得麻烦……”

“这么一无是处？”林靖宇头上有冷汗冒出，他伸手想抢过苏月白的那碗粥，“不好吃的话，那就别勉强……”

没想到苏月白用两只手护住了她的碗，还没等她说话，林染在一旁先开口了。

“她逗你呢，你看她鼻塞成那样，能尝得出味道？”

苏月白吐了下舌头，将剩下的粥全喝完了。

林靖宇苦笑了一下，想着眼前的这两人，一看就是真的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那么了解对方。

“我回家一趟，拾掇拾掇，然后就直接去上班了，”苏月白拿起包，走到了正在洗碗的林靖宇面前，低着头，憋了半天，红着脸说了句，“谢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