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奶奶已经在李忠出事当天,就和她一五一十全说了,家里就李木还不知道爹,失踪了。
如果爹还在,李俏想现在做的事情会是什么?搭窝棚,清淤泥,种菜,还是养鸡鸭……
什么都没有了!
爹在,好像什么都会有的。爹不在,娘的手里,还能有多少东西,可以养活这一家七口半人,压力有多大,李俏深有体会,她是过来人。
一升粗粮,一两咸盐,三颗鸡蛋,一把空心菜,这是一个人一天的口粮,每家每户按照里正登记的人数来领。
粗粮虽粗,却是去年的新粮,没有发霉变质,“这一方官员,还是有心做事的。”邻人和郭氏说话,郭氏没有搭腔,只是一笑。
只要是个人,这个节骨眼儿,就不能做出倒换救济粮的事情。只要是个聪明人,这个节骨眼上,就不会放过给自己政绩添光加彩的事。只要是个有野心的聪明人,就不用几天必然巡查到村,最好累黑累瘦病倒在现场。
这是秋麽麽和祖母说的,郭氏记得清楚。
如今,她睁眼盯着看,种子农具,她必要第一个抢的,救济银可以不要,救济粮,一粒也不能少。
铺子田产地契产衙们有备案,不必急着要回来,露富死的早。
粗粮,一家七口就有七升,够吃,鸡蛋,有余,青菜,有余,盐,藏着。郭氏精打细算,用这些仅有的东西,也有安排的饭菜有滋味,过日子不在贫富,在算计。
每天,李俏都第一时间去排队领东西,从最初的米粮,到后来有了被褥,成衣,慢慢的,锅碗瓢盆都有发的了。
郭氏没有和众人一般高兴,她带着李俏和李林,离河不太远的地方,开始围篱笆圈菜园子。
小迎港码头再不存在了,小迎港的房屋也没有几间还能住人,小迎港的日子比南湾庄好过,郭氏回去娘家了。
她的家人没有告诉她,郭老爹在地动中双腿砸烂,昏迷十天不醒,等郭老娘深一脚浅一脚赶到,老爷子终于苏醒。
没有郎中可以给他接骨,敢给他接骨,都碎了,血肉模糊。
郭老爹就是在拖日子,他已瘦的脱了型。
临终子女都到场,独独缺了二女婿李忠,老爷子浑浊的眼睛看着郭婉,似有千言万语无从起头。
郭氏跪下磕头,道:“爹,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活下去,我要给孩子们成家立业。你放心,我会过的好的。”
这是郭氏对郭老爹的承诺,也是郭氏对李忠的承诺,更是郭氏对自己的承诺。
草草下葬出丧,薄棺木五个子婿自己打,墓地自己挖,出殡自己抬,哭的人早哭麻木了,走的人算是解脱了。
郭氏,她,很坚韧。
带着小迎港众人匀出来的菜籽农具,一如当年出嫁时的坚定,回到了自己的窝棚自己的家。
李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郭氏心中还有一丝暖火温,她盼着奇迹发生,她没有和其他妇女一样为夫戴孝,孩子们亦是。
一重父孝,七七四十几天,代夫守孝,又是七七,郭氏头上白花,要重阳后才能摘下。
逝者已逝,活人坚强。
郭氏一个月一次,回去看看郭老娘,每次都带上李木,小迎港的那头,心里牵挂着这头的阿木仔。
李木很好,李木很乖,李木很萌很可爱,郭氏的心里,犹如沸油煎腾。
她担心的事情,她自己知道逃避不j了,李木也逃避不了。
况且她理解。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