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片阴云被东北风卷开,露出清朗的月色。
一匹灰黑相间的杂色马踏着月光奔入月雄县大街,骑手忽地猛拉缰绳,马儿扬蹄立时停住,咴咴长啸。
秦钟抬头看向前方牌楼上的“月雄”二字,只觉它比那玄北镇还要亲切许多。
她纵马狂奔了一整天,本想在一更天之前赶到,免了宵禁之扰,无奈这偷来的马儿资质太差,硬是拖到了二更天,马背上的她浑身不痛快,一路颠簸疲累,小小的身躯几乎快被颠散了架。
她的马术还是南下时肃梧亲手教的,如今没了那个大个子坐在后背护住她,以她这样的小个头独自骑行,实在是难受得紧。
她微微皱眉,决意不去想他,又拽了拽缰绳,调转马头朝西街走去。
一路上,他小心回避着县里的巡夜人,不过,就算被发现,她来时也已想好了说辞,就利用这矮小的身躯,扮成商家马队走失的孩子,大不了放下面子,哭叫几声,寻爹找娘。
那些巡夜的最不喜掺和这等无功之事,多半也能打发过去。
好在她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一路上并没有遇上好事之人拦阻问话,也没撞到巡夜的队伍,伴着马蹄达达,很快她就顺利地来到了西四街的一个小院前。
她跳下马来,将它栓在一旁,卸下马背上的行李走至门前,只见院门未关,只是轻轻合上了,凑近看去,大门上尽是打砸的痕迹,半边门环也已歪在一边,一看就是被人粗鲁地破门而入了。
秦钟生着闷气,鼓起腮帮子默默推门进去,月光之下,视线所及之处,已是一片狼藉。
植被花丛被人捣烂,花盆碎了一地,到处都是泥沙,房屋里的家具也被翻了出来,缺胳膊少腿儿地被砸得满地都是,更让人心疼的是无数把形态各异的扇子,或被撕裂,或被折断,无精打采地躺在庭院中,仿佛在向围观者哭诉自己遭受的虐待……
眼看昔日两人谈情说爱的单家小院,竟变得这般满目疮痍,秦钟便是心如刀绞。
她拾起地上的一把断成几节的檀香扇,扇骨均裂,香气已无,她将它紧紧握在手中,残裂的扇骨扎进她小小的手掌内,她却浑然不觉,唯一能察觉到的只有满腔翻涌不止的怨恨。
那一晚肃梧告诉她小单被抓走时,她暴怒之余,便猜想过单家可能出现的惨烈情境,只是如今亲眼所见,更是心头发堵,同时也对肃梧的隐瞒痛恨至极——这个肃梧,打着为她好的旗帜,却做出伤害她挚爱之人的行径,简直与那天杀的段家人没什么差别!
“段、山、狼!”忆起那封信件上的内容,她狠狠地喊出仇人的名字,恨不能在他身上倾尽机关术中所有残忍的招数。
为得前番种种,她早与段家这个一脸奸邪模样的管家打过交道。既然此次段家给了宽裕的时限,那么她相信这个段山狼在未达目的前并不会要了小单的性命,只是这些天的折磨与侮辱怕是少不了的。
想到心上人现下可能正在段家受罪,她不禁咒骂了几声,然后穿过杂乱的庭院,钻进一旁的厢房里。她从行李中翻出火折子点了灯,又将她随身带来的几件机关器物一一排好,盘起腿,一遍又一遍地推演如何利用这些机关器具进入段家救下小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