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突然怔住，脸上有了几分悔意，旋即又无奈地笑道：“红线总说我是乌鸦嘴，我那些不好的‘预判’往往会成为现实，此话已出，前辈您这里大概又得多几个病人了。”

“药庐既开在这儿，就不怕有病人。”老石头笑道，“你这是，关心则乱。”

明月谦放下手中的一团乱麻，回到老石头身边坐下，温柔的脸上带着歉意。“前辈，其实我私心……是不赞成红线这样去救人的。”他说，“我与她幼年相识，童年相伴，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别人有难，她都是冲在前头的。只是今日有常姑娘，明日必还会有旁人，这样只凭一时脑热，借‘仙姑’之名出手相助祈福之人，一则可能伤及她自己，二则可能让人失了自强之心，都是我不愿意见到的……”

“你的心思，我明白。”老石头笑意盈盈地盯着眼前这个手口不一的孩子，“可你到底还是帮了她，去了凶险之地逗‘大猫’，找‘仙药’，陪她当了回‘仙姑’，救了宋公子……”

“这件事我们既插手了，就不会后悔，我也很高兴能够救人一命。我担心的是往后……”明月谦剑眉轻蹙。

“未来之事，多思无益。你这孩子便是顾虑得太多了……”老石头抬指在明月谦额上轻轻一弹，“你对那姑娘这般关怀，知此情义，她自会多加珍重。至于你所担心的自强之心……”他低头笑了笑，“呵，你们所救之人也得学会自救才能最终获救，宋公子如此，百草亦是如此。说到底，‘仙姑’只是辅助罢了。”

明月谦揉了揉被弹痛的额头，苦笑道：“可那‘月下仙姑’终究是传说神话，仙姑是神人，红线不是，仙姑有神力，她没有……”

“谁告诉你‘月下仙姑’是神人、有神力的？”老石头幽深的眸子投向他，突然发问道。

明月谦被问得一愣，仙姑的神通与事迹他大多都是听自母亲，而这位寨主夫人虽性情柔和，却是惯会声情并茂地讲故事的。

她的故事里总是充斥着浓浓的神话味道：仙姑帮相隔千里的人儿月下相会，让被迫出嫁的新娘凭空消失，给一贫如洗的痴心书生变出财帛……

如今回想这样的故事，自然不再有小时候初闻时那般惊异，但这样的事情没有“神力”只怕难以达成。

细想了想，明月谦答道：“仙姑的事迹，非神力不可为。”

老石头突然大笑起来，朝躺在旁边的宋青努了努嘴：“那你说，‘身染寒瘟，却起死回生’，算不算是‘神力’所为？可这一切，难道不是你们二位‘人力’所为？”

如有一道闪电划过明月谦脑中，击得他浑身发抖。

他猛然领会过来，很多事情看似非人力能为，其实只不过是人们无心使然。只要有心，那些看似需要借助‘神力’的事情，或许统统都只要‘人力’便能实现。

倘若是这样，月下仙姑当然就不需要是什么神鬼异士，即便肉体凡胎也有可能成为那位“仙姑”，就像红线。

“老前辈……您是说……”他缓缓说出那个他曾设想过，却始终没有去证实的假设，“在红线之前，便已有一人假装‘仙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