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众人的喧闹,向来爱热闹的红线今夜倒是显得格外安静。
老寨主牵线搭桥时,她埋头吃着山猪肉。
众兄弟起哄说笑时,她大口嚼着野山菌。
明千里跳起来说话时,她瞥见明月谦向她这边望着,也不晓得是在看常百草还是她,一时手足无措,只好摸起旁边一个野山果啃了起来。
一嘴下去,酸透了。
直到常百草起身谢绝了老寨主的“美意”,红线又觉得嘴里残留的酸味竟变得有些甜。
摸不准心头的滋味儿也就罢了,眼下连舌头也变得不灵,红线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多日辛苦累着了,想着喝口茶,压压惊,便捞起桌上的一个茶碗往嘴里送。
“红线!”
远远地,她听到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叫自己,下一瞬,又发现嘴里的茶水不对味儿,当她意识到碗里盛的是酒水时,连“呸呸”的吐出许多,但仍咽下去好些。
常百草察觉旁边的她情况有异,探过身来询问道:“贾姑娘,你还好吗?贾姑娘?”
红线只觉双耳烫得几乎快要掉下来,眼前的玉盘珍馐也有了重影,一股燥热感从胃部急冲而上,脑袋里仿佛有人在敲钟似的,“嗡嗡”直响,叫她头晕脑胀。
有过上次的经历,她自然知道这是醉酒的前兆,若留下,只怕又要叫月老寨的家伙看了笑话去,于是强撑着站起:“不行不行,我得出去吹吹风……”
她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把酒堂,可外面并没有让她感觉更好些,一盏盏华丽的圆月灯照得她眼花目眩,冷风将她吹了个透,引得太阳穴疯狂跳动,头痛欲裂,她凭着残存的意识四下探看,终于锁定了道旁一排横倒的树干,正要走过去,可脚下一软,左脚绊了右脚,差点就要跌下去。
一只大手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臂,她回头一看,不禁咧嘴道:“明……明月谦?你怎么变成两个了?”
追出来的寿星无奈地看着几乎站不稳的红线,叹气道:“就是怕你误饮了酒,一直盯着你,可还是没能拦住……”
“谁……谁要你拦!谁……谁拦得住我!”红线的酒劲上来,甩开他的手,竟发起狠来,她把胸脯拍得咚咚响,“我贾红线……可是跟熊打过架的人!”
“又开始说胡话。”明月谦一手稳住她的身子,将她引到树干上坐下,再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瓶,递到她嘴边,“这是春回叔新配的解酒散,原本是给九叔留的……喝下去,会好些。”
红线酒劲愈烈,把头扭向一旁:“解……酒……散……不好喝!辣!呛!”
“这个不辣……”明月谦只有一只手方便用力,知道若她挣扎起来,自己根本驾驭不住,只好像哄孩子似地耐心劝道,“就喝一口好不好?就一口,试试……红线……来……”
好不容易连哄带骗地把解酒散给她灌了下去,可药性发作尚需时间,红线的酒劲仍在,借着醉意,她开始摇头晃脑地嘀咕起来。
“红线?什么红线呀!我早就跟……跟我娘说过,这名字配这姓氏……不好!”她懊恼地跺了跺脚,“你说我这条‘红线’,本来想给常姐姐和她的情郎牵,结果……他们一拍两散!我……我又想给千里……牵红线,结果呢,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就牵到你身上去了……白仁叔怎么会觉得你跟常姐姐合适呢……贾红线啊贾红线,你这条红线,果然是‘假’的!”
明月谦安安静静地听完她的抱怨,见她大约是喊累了终于停了下来,才慢慢说道:“我爹只是开玩笑而已,你知道他的,一把岁数了,还是爱玩爱闹……”
“那你怎么也没有开口拒绝!你就由着他说你……和……常姐姐!”红线醉意稍减,可说话还是颠三倒四,“你知不知道我……我们的千里,得有多不高兴!”
明月谦的确不知道明千里会不会不高兴,可听着这番醉话,他自己竟有几分高兴,他笑道:“这件事最初只是玩笑,我若多话,也许越描越黑,倒不如不说,自然会有别人来说……”
红线斜了他一眼,酸溜溜道:“我看你……你是对常姐姐有……有小心思吧!”
“我对常姑娘只有敬意……”明月谦抬头望着一盏盏圆月灯,“你我都知道千里对她有意,君子,不夺人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