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落叶铺散在林间小路上，踩上去“呲呲”作响。

望着叠翠流金的山林，明月谦那本就不怎么浓厚的火气如脚下的落叶一般，碎得七零八落，心中也凭白冒出一丝悔意——他真该接受常百草的建议，叫上那个吵吵闹闹的家伙一同下山，若有了她，这蜿蜒的山路或许就不会那般无趣了。

他这样惦记了一路，行至月老庙附近，竟真在此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贾红线正抱着她的长枪，鬼鬼祟祟地朝庙里张望，大约是发现里面空空无人，又似有些失望地用脚踢开地上的石子儿，口中不住地嘀咕：“怎么还不来……”

明月谦悄声来到她身后，想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吓唬她一次，可还未伸手，一柄长枪便带动一阵劲风扫了过来，直指他的咽喉。

“谁！”红线本能地喝道，回头瞅见是明月谦，脸上的凌厉之色登时消散，她收回长枪，又变成平素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怎么是你呀？幸亏我功夫好，手也稳，不然你那漂亮的脖子就得多一道口子咯！”

“划破脖子倒没什么，别划断了我的‘红线牵’就好。”明月谦故作气恼道。

红线瞥向他的颈口，瞧见白净修长的颈项上露出的红丝挂绳，还有下面稳稳吊着的小月牙，心中漾起一丝暖意。

见她一直盯着，明月谦连忙将露在外面的吊坠收入衣服里面，紧贴着胸膛，生怕她一时使坏又收了回去。

他望一眼空荡荡的月老庙，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又来扮仙姑？”

“大白天的，能扮哪门子的仙姑啊！”红线撅起嘴，又朝山路那边看了看，“我在等人呢，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

“是吗？”明月谦胸口一酸，只觉贴着肌肤的小月牙如火炭般滚烫，他低声道，“几日不见你来月老寨，还当你染了什么疾患，原是约了旁人潇洒快活去了。我不便打扰，你慢慢等，我先下山了……”

“别啊！”红线拦住他，皱眉道，“什么约了旁人，那人的事儿我还得问问你呢！我前几日听寨子里前来打扫的弟兄说，有一个很高很瘦的男人，似乎是听了山下仙姑复苏的传言，连着三日每日都来庙中进香，而且上完香就走了……”她用手点着自个儿的鼻子，“照理说，我这个‘月下仙姑’明明只在夜里出现啊，他却在大白天的过来，他是不是听岔了传言？寨中弟兄可有跟你说过什么？”

明月谦身子一僵，听她说完这一大串，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酸话，实在是有些失态，于是略舒缓了情绪，慢慢答道：“近几天寨中忙碌，我倒不曾听说此事……”

红线没怎么注意他心情的变转，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哎，我以为我这个仙姑又能大显身手了，在这儿白白杵了一上午，都没见到人！”

看着她这幅不让人省心的模样，明月谦不由失笑：“或许，那个男人只是山上看看罢了，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指不定他来拜的是‘月老’，而非你这个‘仙姑’。你也说了，他片刻即走，若真的有要事相求，至少……会像当日的常姑娘一般，多留片刻，虔心祷告。”

红线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本就不是那种好计较的人，纵使这件事令她困惑了三两天，随手也就抛到了脑后，转而缠着明月谦打听他下山的事情。

明月谦将九叔如今的状况和常百草的主意讲给她听，她马上如同打了鸡血似地闹着要一同前往，这位少寨主佯装考虑良久，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她。

两人踩着满地秋意，说说笑笑，抵达玄北镇时已是傍晚时分。

秋日西沉，镇中一片暖色，可向来保守警惕的玄北镇人一个个冷冰冰的，完全不似南朱镇人那般亲切多话，看见生人进入了镇子，各个板着脸，神色凝重，宛如一尊尊蜡人。

明月谦早就听明千里说过玄北镇人的“待客传统”，连忙提醒红线：“玄北人性子冷，脾气大，一会儿我来问话，你莫要激怒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