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州府秦家,是北地一带著名的机关世家,尤其擅长木器机关术,因其技艺精巧,世所罕见,北州府内没有任何一家机关技师能与秦家相较,因此,秦家的财富与声望一天盛过一天。
可纵然有万贯家财,秦家老爷仍是过得不痛快。机关术再怎么厉害,终究无法让他长生不死,他终有一日要飘然仙去,秦家机关术总要传承下去。
他膝下有五子一女,其中小女儿最不讨他喜欢,他甚至不对外人提及自己有女儿这件事,偏偏其他的五个儿子都生得手脚笨拙,五人日夜苦习机关之术而不得,实在愁坏了秦老爷。
祖上规矩,秦家机关术传男不传女,可小女儿实在聪颖,不过是每天看着哥哥们学着辨识机关零件,便自己拼了个机关玩具出来。
秦老爷并没有因为她的天资而对她有所改观,甚至愈发惊惧。因怕她继续偷学,便在儿子们练习机关术时将她锁在家中用来存放机关器物的机关堂内。小女儿日日百无聊赖,竟将堂中做好的机关器物拆开重组,时间一长,居然比之前学得更多。
等到秦老爷发现时,小女儿已经差不多把秦家机关技艺学了个透。老爷暴怒难扼,某日竟然把小女儿锁进机关堂,锁了一天一夜。
可是就在那天夜里,秦家内院突发大火,小女儿惊醒时,火势已经从内院蔓延到机关堂,大门已锁,她无法逃出,只能费劲全力拍门呼喊。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葬身火海时,一人破门而入,冲入了机关堂内,不发一言地将她抱起,又朝外面奔去。小女儿惊慌之余,本能地在那人身上伸手乱抓,竟抓住了一个已经被火烧得有些发烫的金属物件……
故事至此,仍旧未完,但红线已听明白了大半。
“你就是……秦家小女儿?”她指了指秦钟,又指了指桌上的金属机关扇,“那个金属物件就是……它?”
“是……”秦钟点点头,继续讲着之后的事情,“被救出后我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我躺在街道旁一个杂物堆里,手里还牢牢地抓着这把机关扇。”她说着,将机关扇展开又闭合,“只是那时候,我解不开它,以为它只是个金属匣子。那个救我出来的人也已经不见了,我还是听旁人说,那一晚,不少人冲进了火里,有的是想救火,还有的,是想趁火打劫……但我知道,这把机关扇曾经的主人是的的确确救了我……”
红线看着机关扇,想象着那夜的画面,心中对那位无名的英雄涌起几分钦佩。她想起秦钟的父母,又问:“那你的家人还有哪些被救出来了吗?”
秦钟摇摇头,眼睛又有些发红:“没有,秦家除我之外,上下其余六十四口,悉数葬身火海……”
“难道就没有人去追查此事?”红线义愤填膺地拍了桌子。
“官家只是走走过场罢了……”秦钟低声道,“我爹……从不对外人提起我,没有人知道我就是秦家小姐,旁人见我趴在秦家废墟外头痛哭,还当我是个小乞丐……”她惨然一笑,“不过,乞丐有乞丐的好,打听消息格外方便。我本来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官家的动态,后来竟是听其他一些乞丐弟兄说,官家查验,是有人迷晕了内院沉睡的所有人后,蓄意纵火……”
红线心头一颤,想起方才院外见到的机关陷阱,忙问道:“可是,你们家既然擅长机关之术,怎么会由得旁人进入内院下药放火?”
秦钟将手紧紧攥成一个拳头,“是呢,秦家内院地上向来是机关重重,可秦家上至家主,下至学童,统统毙命,自然不是内鬼所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想必纵火之人是别家懂得机关术的人。只怪我秦家树大招风,得罪了恶人!”
她眼中燃起怒火,但没烧多久,又暗淡下去:“我有心四处求人为秦家惨案查明真相,可是从我七岁起,我的个头再也没有长高,旁人要么当我是走失的女童,要么当我是个小乞丐……根本不搭理我……”
红线握了握她娇小的手,不免有些心疼。生长在山林中,看惯了高大的野物猎杀娇小的,她太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秦钟这样的小身板儿,必是少不得受苦的。
秦钟不好意思地抽回手,揉了揉鼻子,恢复了些精气,继续道:“因为身子小,不易被抓,所以我偷过,也抢过,但我也知道那不是长久之计,便用偷来的材料和秦家机关术,做了一些机巧玩意儿卖钱。因怕被认出是秦家的手艺,也不敢做的太好,只能勉强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