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
摆在梳妆台上的铜镜,忽然飞来,砸在孙迎仙头上,后者抱着脑袋,从座位上跳起来,目光扫来扫去。
聂红怜神情专注的看着指甲,翻来翻去的看。
“有些人,说话小心点说不得下次飞来的就是一把刀。”
“你!”道人气的说不出话来,哼了声,重新坐下,以防万一这次是面向女鬼的方向,方便盯着对方。
陆良生没好气的看着他们,原本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视线只得投向师父,蛤蟆道人直接摆了摆手。
“这等小事,也配让为师出马?”
喝了一点酒,蛤蟆道人兴致变得高涨,催促孙迎仙再来划拳。
屋里吵吵嚷嚷的响着一人一蛤蟆的高喝,女鬼站在窗前挥舞长袖哼着戏曲儿,偶尔还把脑袋探过墙壁,引来隔壁一阵惊声尖叫。
陆良生躺在床上,想着之前周府发生的事,还有周瑱讲的老妪过得一阵,忽然响起敲门声。
屋里顿时安静了一下,孙迎仙满脸通红,带着酒气将门打开,一个青衣老汉站在门外,朝里看了看,拱起手。
“请问陆良生,陆郎可在这里?”
孙迎仙转身,朝床榻上喊道:“找你的。”
随后,又回到桌前,书生已经走到门口,朝那青衣老者拱手:“在下就是陆良生。”
“老汉是周府中的仆人,家中老爷已经备好了宴席,请陆郎过府用饭。”
“嗯,这就去!”
陆良生让那老者先行,回到屋里拿了随身那杆毛笔,又叮嘱了道人:“别让我师父喝太多酒,不然会有麻烦的。”
道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你且去就是,本道知晓。”
待人走后,站起来,一脚踏在凳上,挽起袖子:“老蛤蟆,来!今日不灌翻你,本道就不姓孙”
“哈哈老夫还未输过!”
夜风拂过长街,伸出院墙的老松哗哗的摇曳。
陆良生敲过院门,很快被管事请了进去,前院大厅渐有人声传出,传菜的女婢走过檐下灯笼光芒。
大厅的圆桌,摆下丰厚的菜肴。
“良生过来了啊下午时,被家中一些缠住,来来,快落座。”厅中的老人,些许因为女儿的病情平复下来,心情舒缓了许多。
两人一落座,就有侍女过来斟酒。
陆良生先一步端起酒杯:“周老说这些就有些见外了,往后我在河谷郡,还有学业上,有许多地方需要请教的。”
敬了敬,与老人轻碰杯边,一口饮尽。
“好好身边有你这青年才俊探讨学问,也是一桩美事。”周瑱笑着放下酒杯,让旁边侍女斟满,继续道:“当年,老夫也是和你恩师这般喝酒畅谈,一晃就是几年过去了,他和我也都这般老了”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又将满上的酒杯一口气喝尽,想来陆良生来之前,他一个人就喝过不少了。
“曾经还笑话他,可到头来,反倒是羡慕叔骅公,无儿无女的,没有牵挂唯一心疼的女儿,又遭了这般难,老夫真的不知到底惹了老天爷什么。”
对面,陆良生挥去侍女,取过酒壶,亲手给老人斟上。
“周老羡慕我恩师,我恩师也未必不羡慕周老儿女双全,家庭和睦,不过周小姐之事,说不定不久就有转机了。”
“哈哈,那老夫就借良生吉言了。”
老人又是一杯下去,说了会儿心里话后,谈性渐浓,一老一少围着圆桌谈起秋闱、学问上的事情。
不久,府邸里的狗陡然传来几声狂吠。
厅内,火光在灯罩内摇晃,飞虫嘭嘭的在上面撞,陆良生侧了侧脸望去墙壁,以及墙壁之后无法看见的方向。
放下酒杯,带着醉意朝老人笑道:“周老,晚辈暂且先退下,等会儿过来。”
对面,老人也有了醉意,以为年轻人是去如厕放水,招来一个仆人给书生带路。
走到外面,夜风微凉,扑在脸上,陆良生神色沉了下来,哪里还有醉意。
“陆公子,这边请。”
那仆人见他不动,连忙跑到侧前方,贴着墙壁做了请的手势。
陆良生点点头,跟着他走去大厅后面。
庭院树枝在风里哗哗摇晃,燃着暖黄灯光窗棂内,周蓉在睡梦中,低吟出声,脑袋拖着青丝慢慢摇摆起来。
“别来找我”
“不要过来”
“救命救命”
守在床前的周夫人,被吵醒,轻唤一声:“蓉儿。”起身去看女儿时,忽然感觉到外面轻微异响,片刻,院里的狗狂吠。
转过头看去。
外面垂下的树枝倒映纸窗,影子犹如妖魔狂摇。
沙沙沙
沙沙
漆黑之中,人的脚步声靠近窗棂,一道臃肿的身影拄着拐杖,慢腾腾走来,每一步,都有噗噗噗噗喷水声。
阴影下无法看见的面容,一滴滴水渍落到地面,打湿地砖,随着脚步迈来,踩出一串浅浅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