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娘这家伙,回回嚷着自己失恋什么的,从来都没有正经去爱过某个人。她的情爱,更像是在过家家。
所以,她哭哭啼啼说自己失恋什么的,还真没几个妖能同情她。
锁了库房,胡安安郑重声明——家里再少东西,她就把她丢大马路去。并且严厉申明,任何人都不准再给蛛娘一滴酒喝。
气得蛛娘直骂她‘没良心’,在店里死缠烂打耗了几天,见实在骗不出酒喝,悻悻然溜了。
去了哪,胡安安没有问。
蛛娘精的很,才吃不了亏。
到了七月初五,沈昀青也要走了。说是中元节快到了,他得去一个地方镇鬼。临走的时候,收刮了许多吃食。
日子好像一下子平淡下来,天天重复着过。
中元前一天晚上,胡安安褪去外衣,穿着一袭素白的寝衣,坐在梳妆台前。她拆下簪头,解去束缚,满天黑发随之披覆下来。素手执木梳,从头到尾,一下又一下梳着。
都说日梳头发三百次,可保养人体精、气、神,使之头清目明、精力充沛、睡眠良好、白发变黑、食欲增加。
她偶尔想起来梳理个几百下,不知会不会有作用。
外间忽传鬼戾哭嚎声,她手一抖。
道经以正月十五日为上元,七月十五日为中元,十月十五日为下元。
而中元,又有鬼节、亡人节、七月半之称。
盖因农历六月三十日始鬼门关大开,掌管地狱的地藏王菩萨会放出一批无人奉祀的孤魂野鬼到阳间来享受供祭,一直到七月三十日鬼门才会再度关上。
这些天每到夜晚,胡安安就能看见有鬼怪满街溜达。因死因不同,它们的死相也各不相同……殊途同归,都不好看就是。
为不叫那些‘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恶鬼骚扰世间活人,大部分地方都有七月设醮普渡的习俗,汴州城也不例外。
节前数日,市井就有冥器、靴鞋、幞头、帽子、金犀假带、五彩衣服、纸糊架子等盘游出卖。
棺材铺、香油铺里最近生意格外好,好多人涌来买冥纸和佛香。冥纸烧在路旁,供给过路的孤魂野鬼,以广结冥福。佛香要在自己家门口焚,于天黑时燃上,插在地上,越多越好,象征着五谷丰登,这叫作“布田“。
胡安安有样学样,买了堆成小山的纸钱叫店里妖怪摆路口烧去。香油铺的掌柜推荐给她一种纸鬼,说是最近新流行的,内藏碗灯,有赌鬼、酒鬼、大老官等等。她瞧着好玩,就一样买上几个。
香倒是弄的不多,怕熏到食客。
中元节前几日,好多食铺都接到了相熟食客下的糕点果子订单,多要求面制,这都是准备供奉祖先的。‘有家’食铺接的单子也不少,大大小小近百单。
胡安安趁机提出单子太多,晚上干脆早早关门准备订单的好。店里妖怪无不赞同,左右入了夜街道上就再无人影走动。这是人们怕被孤魂野鬼拖了作替身去,才不敢再外出。
近日里烟花乡甚是冷清,大开门,却无人光临。不过,这都和食铺里的妖们无关。
今天也一整天在厨房里头蒸作面桃、面龟等糕点,到了夜间才算是弄好了各家需要的,叫大小虎给送去。另多备了些,留做明日用。
抬头望望窗外晃荡的不明黑影,胡安安抿了唇,十分淡定地钻被窝里,将自己裹成虫茧。
恩,她才不是怕了,她只是困了而已。
被子抖抖,高高隆起的那一团又扁了下去,缩成更小的凸包。
大小虎还在送货,仍需点时间才能返家。
小团子被他爹带了走,说是借用两天。
陆展元那家伙以当弟子的该祭奠师娘为由,拐带小半妖去了生母坟头。
胡安安感叹他的不幸,备下了糖馒头、白囍饼、面龟、面桃、建昌红酒等物作祭品。
小团子虽懵懂无知,不知是来了生母面前,一应礼数仍不可缺。
……外头鬼哭狼嚎甚是讨厌,店里就剩下她一个,着实令人寂寞……恩,她才没有害怕!
闭眼躲被窝,小金龙卷着尾巴缩成小小一团。
待得鸡鸣声起,安静了一夜的汴州城又开始闹腾起来。
走街串巷的挑夫背着箩筐,挑着担子,呦呵声拉的极长。
这一日,大多数小贩天未亮就开始赶趟儿,多是兜售穄米,挨家挨户叫卖。昨日里则卖练叶、麻谷窠儿和洗手花的多。这些都是供养祖先用,乃告祖先秋成之意。
炊烟袅袅,家家户户祭祀祖先,有些还要举行家宴,供奉时行礼如仪。
街道口宽敞处搭起了法师座和施孤台,法师座跟前供着超度“地狱“鬼魂的地藏王菩萨,下面供着一盘盘面制桃子、大米。施孤台上立着三块灵牌和招魂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