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上房,并未有多大。绕过门前屏风,一眼望去,房内风光一目了然。
眠床自是只有一张,另有矮桌一张上置茶壶并茶杯,胡床几张。美人榻之类器具未曾见。
胡安安眉头微皱,寻思着晚上该怎么过。
岚凤便道:“我不喜与人同榻,胡床拼一拼即可,那匡床就让于你罢。”
胡安安拒不赞同,道:“胡床岂可睡人。”
时下叫‘床’的事物挺多,却不单指睡觉的地,例如胡床指的是马扎,井床指的是井台。
四个马扎拼一拼,亦没多大,睡上去半截身子落地,又不能转身,岂不难受。
她分人房间本就强理,又哪里有颜面叫人睡凳……又不是沈昀青那厮。
故叫岚凤上床去睡,道自己寻伙计再要套床具铺在地上。至于合榻而眠,既然岚凤开口说自己不喜,不论因由为何,她都不会再提。
岚凤初时没做声,待得胡安安要来床具铺好之后,强硬地将人丢上床。
“就你这小身板,睡地下一夜,可不得病了去。我可不想叫小师弟举着剑追。”
口气要有多鄙夷就有多鄙夷。
胡安安哭笑不得,纵然外表看着单薄,她的身体定比身为人类的岚凤更结实。然,对方一片好心,再推拒难免有些不识好歹……况且,在世人眼中,她的确是个羸弱少女……如此思量,便不再客气。
因房中有外人,胡安安睡得不太好,睁着眼睛辗转。
夜,分外静。
转个身,木板轻轻作响,在万籁俱寂的时刻,声音被放大。
修道之人耳聪目明,她怕搅了岚凤睡眠,后不敢再乱动。
闭着眼,胡乱想着明日做什么菜肴,不知不觉间睡了去。
第二日,客栈里一片吵杂。胡安安懒洋洋地不想睁眼,把被子往上一拉,整个人缩成团,窝在被褥里继续团着。
一声嗤笑在头顶响起,随即被子叫人拽了去,胡安安睁开眼,一脸懵逼。
几息之后,眼神回复清明,对着举着被子好整以暇看自己的岚凤露出个笑脸。
“早。”
“不早了,都日上三更了。快起吧,待会怕是要人进来。”岚凤轻笑,眼神戏谑。
胡安安以为她说的是沈昀青,心中诽谤,他来又跟她没关系。
手下动作不慢,一件件套好衣裳。
今日个穿的,与昨日又有不同。
换了件粉底白边暗银纹深衣,裙摆底部绣有小簇绿竹。
对镜梳装,梳了个双丫髻。边上系粉色丝带,带上悬银铃,动则清脆作响,更显少女稚气可爱。
岚凤暗自点头,好一个颜色俏丽的丫头!
她仰头灌酒,嘴角挂笑,目色深沉,似含无限苦涩。
敲门声乍起,胡安安扭头看去,眉头微皱。门外的,不是沈昀青!
想了想,手一翻,昨日穿戴出现与掌上,另有一布,将衣服包了包,置于床头。
岚凤淡眼瞧看,并无惊色——沈昀青曾与她言,胡安安乃是妖怪教养大。如此,会些玄术亦是理所当然。
于她想,胡安安身上当然有妖怪所赠之储物法器,一如他们的百宝囊,只不知存放何处。
安置好后,胡安安瞅了眼岚凤,见岚凤淡定饮酒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门外敲门声越重,伴有嚷嚷声,她逐去。
开了门一看,四五个府衙装束的汉子持刀而立。
估摸见开房门的是名破瓜之年(古人采取象形拆字的方法,瓜字破之为二八,言其二八十六岁耳。男女皆指,非后世曲意。)的少女,态度和缓不少,不作凶恶状。
其中一人道“客栈内发生凶案,依律,对所有客房进行搜查。”请胡安安行个方便,态度客客气气。
胡安安不多言,只一笑,让开了身。
屋内没放什么东西,一眼瞧来,尽分明。
许是估计住的是两个女子,酣榻之处,几人就眼瞧了瞧,没有细翻。
见其上包裹,岚凤一句“内为衣物”,几人就歇了打开的心思。只用刀敲了敲,确定没有硬物就作罢。
囫囵扫一圈,道了声告罪,叫她们赶紧下楼,说是大人要问话,就将掩门离去。没多久,隔壁厢房有了响动。
这一次,那些家伙的声音粗了很多,举止亦粗鲁些,时常能听到物件相碰声。
“怎么回事?岚道长可知?”胡安安面带忧色,亦有些懊恼——竟在她眼皮底下发生了凶杀案。
“还未去看过,不过,当是人为,非妖物。”岚凤不在意地说道,面色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