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是没机会穿的。

胡安安心有戚戚，觉得实在太幸运了。

旁边的沈昀青瞧她盯着人家新娘子，便误会了。心想正常女子到了豆蔻年华（13岁）就有家中长辈帮着张罗婚事，元娘已至碧玉年华（16岁）犹然单着，难怪会心生羡慕。

自己认识的人中倒不是没有好的，可身边多有红颜知己，再不然就是家世复杂……都不太合适她。

日后，他还是多多留心，帮忙找寻找寻。

元娘长于妖怪堆，自与寻常女子不一般，配她的男子须得能正视妖怪的存在，坦然或欣然接受才行。心胸必要宽大，家世要好，人口不能太复杂，最好父母双亡无兄弟姐妹……杂七杂八想了一堆，他端着脸作高冷范。

因胡安安没兴趣凑热闹，沈昀青‘善解人意’地提出该办正事了。

再后来，他们去了府正家。

挺叫人意外的，这位引来祸水的公子长相平平。

胡安安两人被引进来的时候，他正给妻子一勺一勺喂汤药。

她瞅瞅，面色古怪，很想问一句，‘不苦么？’

黑漆漆的汤底，难闻的气味，不是一大口干掉更好么？

不过，看他妻子浅口抿着，含情脉脉望着，一脸甜蜜样。想来，汤药再苦，也挡不住心中甜蜜吧！

正感慨着，忽听耳畔响起少年郎字正腔圆的声线，“你以后定然也会遇到个肯喂你药的人。”

一盆冷水浇上头，什么想法都不翼而飞。

她臭着脸，凶巴巴瞪眼，“丫的，真碰上这么一个，老娘定揍死他！这是嫌药不够苦，还是存心整老娘！”

沈昀青无语，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感动么？果然妖怪养大的，就是和寻常女子不同！

他们二人没有刻意压制声音，故而屋内夫妻俩听了全。

“药虽苦，心是甜的。”季周氏望着丈夫一脸柔情蜜意，伸手拍拍他支在卧榻上的腿。

胡安安进来听得此言，略尴尬。莫名有种说人坏话被抓住的感觉。

“姑娘真性情！”

男子面色平和地赞了一句，神态真切，应是字面意思，并无他意。眉眼自然舒展，文质彬彬。虽外表平平，气质亲和，是个儒雅的男子。

他举止斯文地搁下空碗，又取了蜜饯给妻子，才起身弯腰拱手。

“小生季舒玄，多谢二位大驾光临，无论拙荆与小儿能否得治，小生都感谢两位高义。”

他目光真切，作感激样。

眉眼间拭不去疲惫与憔悴，当是多日来为妻儿担忧所致。

面色平静，脸带淡笑，望之亲和。周身索绕悲意，浓郁不得化。

胡安安盯着他，忽而明白为什么有人不择手段非要嫁给他。

君子如兰如玉，温润儒雅。

这是一个从骨子里透着温柔体贴的后生！

非特意为止，本性而！

其妻没有多言，倚床而躺，抿唇浅笑，一派悠然端庄模样。

明明被病痛折磨的瘦骨嶙峋，手如枯枝，衣带渐宽！

明明女儿家最在乎的一张娇颜被狰狞红痕毁去，那犹如红色叶脉的奇怪纹路遍布她整张脸，叫她与个鬼婆子一般！

她竟然还能笑，笑得温婉大方！

若不是眉头一直深锁，若不是身体一直在颤抖，怕真叫她糊弄了去。以为她不痛吧！

眼波微动，胡安安视线在这对夫妻俩身上移动，蓦然长叹。

遇难不怨天尤人，生死之关坦荡面对，如此品性实在难得。外人如何看待，她不知。她所能明白的是，她做不到。

做不到，所以更敬佩。

“沈昀青，看的出她中的是什么蛊么？”她吸了吸鼻子，忍住心头蔓延的酸涩，脆生生问道。

话音刚落，原与妻子脉脉对望的季舒玄猛地抬头，目光火热。

他唇畔微抖，既害怕又期待的望着。似要说什么，又似在压抑自己。

仅仅一瞬，他宛如想到了什么，眼中光芒逐渐淡去，化为嘴边叹息。

“你知道你妻子中的是蛊？”挑眉，沈昀青好奇道。

“之前岚道长给拙荆和小儿检测过，说他们是被人下了枯叶蛊。”季舒玄似叹非叹，他原以为对方能一眼看出妻子是中蛊非生病，或许会有办法。猛然想起，下仆来报是岚道长的师弟来访。既然是同门，许是从岚道长口中得知。

眼中泪光闪闪，悲意无限。

他这一生从未害过人，他妻子生性良善时常救济弱小，他孩子稚龄之年未曾做过害人之事且品性如妻……何以遭此罪？

“郎君，此生能与你相识相爱，我无悔矣。”伸手包住夫君手掌，季周氏笑得甜蜜，目光有憾，无怨。比起其他女子，她能得丈夫不离不弃的守护，已然幸运之极。

“细君～”季舒玄反握她的手，不敢用力，虚虚握着，神色动容。

两两相望，痴痴对视，执子之手，深情如海，缠绵悱恻……

一瞬间，胡安安脑海里涌现无数词汇，觉得自己的存在好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