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照壁跟前,方自归仔细看浮雕,原来一块石头上雕的图案是“玄奘取经”,另一块石头上雕的图案是“达摩传法”。方自归看了会儿浮雕,便绕过照壁继续往里面去。
也许是因为时辰尚早,方自归在庙里逛着,人影都见不到几个。方自归一个殿一个殿看过去,突然看到一间大殿旁的客堂门口簇拥了十几个人,便上去一探究竟。方自归向这些人一打听,原来,他们是参加寺庙组织的三日禅修班,此时正在签到。
这禅修班是公益性的,三天吃住在庙里,也不需要付什么学费。方自归了解禅修班的情况,心里一动,心想自己正烦闷,不妨这三天就在寺庙里学学打坐静静心也好。
禅修班的学员都是在网上申请,提前报了名的,原则上禅修班也不接受空降。好在有学员报了名却说不来了,方自归跟签到的和尚交涉,态度诚恳,和尚就同意方自归入班了。入班有个规矩,就是签到后便要上交手机,三天禅修结束后,原机奉还,以保证禅修期间不受外界打扰。方自归也不知道应辉起床没有,便给应辉发了一条短信,然后把手机一关,交了上去。
方自归也领了一套海青,像模像样地穿在了身上。
禅修班正式开始上课,方自归没想到禅修班的老师,竟然是一个长头发清秀白净的姑娘,名叫静怡。方自归开始还以为,禅修班是有修行的和尚教大家打坐。
静怡是个居士,大家都叫她静怡师兄,方自归也才知道,原来佛门弟子与武林弟子不同,佛门没有师姐、师妹的叫法,看来,禅修是不会像武侠小说里练武术那样,极容易产生复杂的情感纠葛了。这禅修班有四十几人,与电十八班差不多,但师兄里差不多一半是男师兄,一半是女师兄,明显比电十八班的性别分布更符合自然规律。
禅修班的师兄们都在一个大禅堂里打坐,打一坐的时间是一支香,一支香大约四十五分钟,正好像大学里的一堂课。方自归第一坐下去,才半支香功夫,便双腿酸麻,上身摇晃,忍不住睁眼一看,只见人家静怡双盘坐在一圈师兄中间,纹丝不动,丝毫没有通知大家一支香要结束的迹象。
那支香还在慢悠悠地释放着飘渺的青烟,方自归只好忍痛重新闭上眼,努力按照静怡所教的,气息调顺,心中无念……可是方自归发现,盘腿忍四十五分钟是可以做到的,心中无念那是真做不到,冷不防,甚至连外语的念头都会冒出来,比如“MadeinChina”什么的。那五彩缤纷、丰俭由人的中文念头,更如何止得住呢?
午间休息时,一帮师兄交流打坐心得,一个师兄说打坐不但修心,而且健身,因为打坐的姿势与日常行住坐卧的姿势不同,能够打通一些日常不通的经络。方自归感受自己打了三坐后放松下来的身体,觉得好像有些道理。
晚上是法师开示环节,一个有些英俊的中年和尚给大家讲讲东风寺的历史,又讲了些佛学的基本概念,九点便要大家回客房睡觉,因为第二天到大殿做早课的时间,是早上五点。
第二天的课程与前一天类似,白天打坐,晚上开示。而这一晚来给大家开示的法师,便是东风寺里级别最高的和尚,本寺方丈智航师父。
这晚,只见智航师父进了禅房,跟几乎全都双腿酸麻、席地而坐的男女师兄们打了招呼,便往木桌后面的凳子上大大咧咧一坐,笑道:“我没有什么好开示的,哈哈哈。这样吧,大家有什么问题想问,可以问我。我们一问一答,更有趣一些。”
智航老和尚看起来六七十岁,精精瘦瘦,嘻嘻哈哈,有一颗虎牙特别大,咧开嘴笑时就凸凸地露在外面,整体感觉,颇有本城当年佛门泰斗济颠和尚的风范,只是他的袈裟比较干净,明显比济颠和尚更注重个人卫生。
方自归正琢磨也问个什么问题,增加些互动,一个男师兄先站了起来,问了第一个问题:“师父,吃素我觉得没有意义啊。不吃肉是为了不杀生,可蔬菜也都是有生命的,既然可以吃菜,那吃肉应该也可以啊。”
方自归一听,感觉这问题有些幼稚,禁不住脱口而出道:“动物是有情,植物不是有情。你把牛牵到屠宰场上,牛会流眼泪。你把白菜放切菜板上,”方自归顿了一顿,“白菜会哭吗?”
几个女师兄就笑了。这时,老和尚眉开眼笑地对方自归招手说:“诶?这位师兄答得好。来来来,你上来。”
方自归不知老和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猜疑着站起来,走到老和尚跟前。老和尚挪一挪屁股,拍了拍自己坐的凳子。
“坐!”老和尚说。
“啊?”方自归非常诧异。
“坐啊。”老和尚微笑着,“你来帮我回答他们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