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晖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想,只是,他总是会有意无意的经过那堵墙。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究竟是谁多情,谁无情?
孟春晖抬起头,透过繁茂的枝叶看向那隐约着的小姐的秀楼,忽然,一只长的不知道像什么样的风筝砸了下来,他下意识接住,又看见了他梦中出现多次的簪花小楷,他曾无数次在想,写出这样灵秀飘逸,生动诗句的会是什么样的女子。
风筝上只有一行小字“我叫魏无忧,你是谁?”
魏无忧?魏家最受宠爱的无忧小姐?
你问我是谁?我是孟春晖,是被赵家宗族逐出家门的孤儿,有一个为护我而瞎眼的母亲,还有一个据传给自己哥哥下毒而被宗族判下死刑处死的父亲,而那个哥哥就是现在赵家家主赵阳的父亲,我与他本是一样的——如果我的父亲没有做下错事的话。
我因为族人说的父债子偿而被赶出宗族不得姓赵,并总是被前来泄愤的赵家人殴打。我的母亲为了保护我,也为了赎罪亲自戳瞎了自己的一双眼睛,从此得了片刻的安宁,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我便从了母姓,自己取名为孟春晖。
你我二人云泥之别,我连梦想着像话本里那样高中状元来迎娶你都做不到,因为一旦我步入仕途,只要赵家将我父亲的事情捅出来,我将会跌入地狱。
这样的我,你知道了可会嫌弃,可还会对我抱着那懵懂又天真的情意?
他思索良久,拿出一块炭笔写道“姑娘千金之身,莫要再传纸书,自毁清白。”说完,趁着无人在纸鸢线上系块石子,丢进了墙内。
再一次经过墙外时,孟春晖差点被飞出的石头给砸到,他心有余悸的摸摸自己的头,却生不起气来,反倒是又捡起了风筝,风筝上的字较为急促“君若见字,必为有心。君若有心,何不相交。慕君才已久,愿相约为友。”
孟春晖笑了,他竟然不知自己的风筝会砸出一个这般大胆的女子,他若是心怀不轨,早便拿着风筝出去,吵闹着让魏老爷把女儿嫁给他了,甚至闹出再坏的事情都有可能。
他摇摇头,继续在风筝上写“姑娘莫再学在下了,石子误伤他人,恐是不好。”趁四下无人,爬上墙头,把风筝丢进去了。
可他还是会时不时的经过那面墙,几乎每次,像是能猜到他什么时候来,每次风筝都能砸到他的面前,而每次,他都会写上几句话,直到越写越多。魏无忧写她的春光烂漫,闺阁趣事,孟春晖写他的生平抱负,心中忧愁,两人之间到最后只隔一面墙。
一面厚厚的,两人都不能翻越的高墙。
魏无忧倚窗抱着风筝痴痴的笑“仙女姐姐,你说,我与他是不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啊?我只在话本上看过鸿雁传书,鱼传尺素,没想到如今,我也能有这么一遭。”
云祈灵朝她泼冷水“你可知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你们二人这可不叫鸿雁传书,鱼传尺素,只怕要被别人认成私相授受。”
魏无忧反驳“才,才不是呢。诗经中有言‘思无邪’,他未婚,我未嫁,相互爱慕,何错之有?”
云祈灵点点头“话是没错,可是”她抬头看向如娇美鲜花般的魏无忧“你没有认定对错的权利。”
魏无忧有些沮丧,但她没有被击倒“我虽无法认定对错,但我总要做了再说!”
她叫来鹦鹉小红,“小红,那个人来了没有?”
“快了,快了,他已经到路口了!”魏无忧一惊,忽的弹坐起来,欣喜的对云祈灵说“他来了,小红说他来了,快,看看我穿的好不好看!”
云祈灵打量她一眼“你那只鸟都快成精了,你想干什么?”
魏无忧抬起头,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我要爬到树上去,这样就可以趴到墙头去看他了!”
云祈灵露出了关爱傻子的神情“你爬不上去的。”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魏无忧反驳,然后牵起裙摆,看中一棵树就要往上爬,很快,到处都是丫鬟们鸡飞狗跳的声音。
孟春晖又一次路过高墙,只听里面一阵喧嚣“唉,小姐,那树不能爬,你会掉下来的!什么?小红?哎呀小姐,管那只鸟干什么!您快下来,不然我们都会被老爷责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