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晖一怔,他下意识的往上一看,就看见了一棵在剧烈晃动着的树,那树上的小白花不禁的摇,纷纷落落像雪一般飘下,在地上铺了一层,也在他的心上铺了一层。等他反应过来,一下就慌了神,他仓皇而逃,像身后有谁在追赶他一般。
云祈灵心情很复杂。
“哎,仙女姐姐,你怎么又不理我了,我就是想爬树去看他,绣阁离得太远树又多,实在是看不清,关键是,他还躲着我!你说气不气人,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呢?”
面对这个成天情情爱爱的人魂,啊,也许都不能算魂了。魏无忧已经死去,没有了载体,人魂就只是一种执念。作为一个在太微山清心寡欲近十五年的道姑着实无法理解,甚至觉得她很吵,实在是非常想快点结束这种腻歪的情爱回忆。
“喜欢我,不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仙子姐姐,他喜欢我哎!”魏无忧又吵闹起来,云祈灵躺在她的贵妃椅上拿了本话本遮住阳光睡觉,又一次毫不意外的被吵醒,忍不住就想打击她“由《周易》而生千百种算法,八八六十四种卦象,从无一种是你这算法。”
静了片刻,云祈灵觉得不对,拿下遮眼的书,被凑近的魏无忧吓了一跳。
只见魏无忧双眼发亮,她向云祈灵郑重行礼“请仙子教我卜卦之法。”
云祈灵狐疑“你想跟我修道?”
魏无忧摇摇头“既然仙子姐姐说卜卦更灵,那我就一定好好学,一定要算出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云祈灵气得卷起书本,咚的一声敲在她的头上,继续睡了,任魏无忧怎么吵都不睁眼。
云卷云舒,又是无聊的一天,一只鹦鹉忽然飞至窗前,大叫着“笨蛋,笨蛋,他又来了!”
“干得好!”魏无忧喂它一块糕点,拿着风筝兴冲冲的跑出去了。云祈灵看着她的背影,忽的移开目光,不忍再看。
“花朝节已至,黄昏之时,采薇桥上,明月灯下,秋香色衣衫,上绣萱草持扇之人是我。”
孟春晖的手一抖,他将风筝仔细藏进怀中,痴痴望向高墙内,喃喃道“我何尝不想见你。”
花朝节这天是所有少年少女互传情意的一天,闹着要出去的魏无忧便是众人重点看护的对象。但魏无忧最后终是趁众人不注意,自己一个人跑去了采薇桥上,留下家丁丫鬟乱做一团。
望着云祈灵并不赞同的目光,魏无忧哀求着“好姐姐,你就帮我这一回吧。”
云祈灵被她的目光击败,于是也帮她四处看看,这时,她看见了一个人,身着青衣,站在灯火幽微的桥右下方杨柳边痴痴看着魏无忧,她眯了眯眼,将那个人的位置指给魏无忧看。
魏无忧往那边一看,还没看见他长什么样,孟春晖便又仓皇的逃开,魏无忧隐约见有个人影急急的走,当下认定那个就是在躲的‘笔友’,于是拔腿就追。
她推开奔涌的人逆流而行,本是艰难,再被人一撞,幸得一人伸手相扶,才避免了跌倒在地的险境,她连忙道歉“失礼了”,竟有两声,一声是她,一声是一个声音温润儒雅的男子。只听那男子笑道“是在下撞倒了姑娘,且对姑娘越了礼数,姑娘有何失礼之处?”
魏无忧抬头一看,身着杏黄衣衫男子正温和的看着她笑,车水马龙,灯火辉煌,烟花在空中炸开,晚风吹拂漫天星子,人群的疯狂喧闹到了顶点,魏无忧看着眼前这个干净明澈的俊秀男子,有些失神。忽然,她想起了那个逃走的人,推开面前的男子又要追去。
“姑娘,姑娘!你在找什么?大家都在往桥左而行,你偏偏要往桥右走,就算你是与家人失散而心急,也不可做如此傻事。我先护送你过去,然后遣人去帮你打听一下可好?在下赵家赵阳,未知姑娘名姓?我便去打听。”
“不,我要找人,我要找一个人!有鸟有鸟群纸鸢——”魏无忧一边摇头一边说着,她觉得又是委屈又是无力,终于坚持不住哭了起来“那只风筝又飞走了!我拉不住它!”
赵阳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伤心姑娘,不由心疼起来“那不是你的错”他安慰道“是那只风筝与你没有缘分,我给你换一只吧。”
云祈灵看着桥上小心护着魏无忧的赵阳,没有错过赵阳眼中的惊慕与怜惜,她在桥下默默思索,今日看见了与赵晖长的一模一样的赵阳,也许,还看见了真正的赵晖。至少已经渐渐能确定一件事:赵晖就是孟春晖。
一模一样的笔迹,一模一样的画技,以及眼中一模一样的郁忿不平与求而不得。记忆与容貌纵然可以复制,但是心却不能。
真正的赵阳,也许是处境平顺,未经风浪,眼中还是干净与明澈的,那身温和的气质不是伪装,而是因为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对他温和相待。
所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琚。那孟春晖究竟是怎样变成了赵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