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你是一句很奇妙的话。通常敢用“认识”一词，而不是耳闻、久仰、知道等词语，多半是真的见过本人。他乡遇故知应该是一件喜事，但对刘初来说无异于灾难，毕竟这世界上不该存在第一眼便认识自己的人。

他的抵触谨慎被孙大人瞧在眼里，孙大人咧开嘴无声一笑，拱手道：“孙弈，大齐都察院就职，分管传闲话以及打探消息。”

第一次见有人把谍探行径说的如此脱俗。能感觉出孙弈在舍弃身份释放善意，刘初却也不敢放松，谨慎行过礼，回道：“既然大人收到了该收的东西，在下自行离去？”

“不急，”孙弈穿上外衣，挂着微笑说道：“来一趟实属不易，刘兄再这般出去怕是有些困难，毕竟天色已明。不如和我聊上几句，一会我派人将你送出城去，如何？”

还能如何，聊呗。刘初得着孙弈示意，直接坐在桌边，坐姿规矩，就和听课一般。孙弈拾掇妥当，给他倒了一杯凉水，微笑道：“刘兄不要拘束，东莱和大齐的关系本就要好，我与赵渊也算是故交，你自可放轻松些。”

刘初拱拱手，神情的确放松不少，可该有的规矩还在，正襟危坐，一言不发地听着。

“与倭国这事想来你也不感兴趣，咱不聊这些，单聊聊刘兄你这个人。”孙弈坐在一旁，笑容丝毫未减：“刘兄的横空出世着实把大齐吓了一跳，过不了几天估计明月也会打探刘兄的消息了，毕竟能和万俟烈打个平手的人不可能是个籍籍无名之辈。我很好奇呀，刘兄年岁不小了，在这个有点本事就巴不得世人皆知的世道上，你是怎么藏匿本领这么多年头的？”

刘初依然是那一套失忆的说辞，可孙弈没那么好糊弄，玩味地看着他，继续说道：“刘兄玩笑了。就算你失忆，还能将别人对你的记忆也抹去不成？其实你这说辞站不住脚的，东莱不傻，那杨希也是一号人物，刘兄没考虑下他们为何会相信吗？”

刘初干笑一声并未回应。他何尝不知道失忆这个理由骗不了人，但东莱装作相信，他也得陪演下去。有些东西真点破并没有好处，反而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不如就那么装傻充愣，反正他和东莱彼此利用得很甜蜜。

孙弈似乎想把一切点明，继续笑道：“东莱人口不多，随便查一下户籍就能发现刘兄身份的问题。我想杨希不会蠢到查不出来，那便是对你有什么需求了。刘兄的确有值得东莱装傻的本事，东莱好像也下足血本，杨希那厮似乎连女儿都搭进去了，目的便为给刘兄创造一个正经身份呀……”

刘初想起什么，犹豫再三还是没说出来。孙弈瞧见他的犹豫，让他尽管开口。刘初忖量许久，缓慢道：“大人对东莱近些日子的事情如此了解，是不是在东莱有你们的人？”

孙弈哈哈一乐：“我以为多大的事情。刘兄的用词很巧妙呀，其实用不着如此避讳。大齐的确在东莱安插了人，这人还是能自由进出城主府的。无需意外，我们大齐也有东莱的人啊，北炼明月肯定也会派人过来。查起来费力，我懒得去查，反正他们得到的都是我们大齐不想藏着的。同样，我们知道东莱的事情也是东莱允许的。”

刘初皱了下眉头，试探道：“李翰杰这人……”

“落日亭的小角色，”孙弈有问必答：“人不错，在大齐的风评也很好。除了惧内，好像没什么大问题。怎么，刘兄这几日不是和他走的很近么？”

“好奇而已，大人无需上心。”

“如此咱接着聊你的事情，”孙弈敛起笑容，颇为正式地说道：“常言道庙小神多是为不吉利，东莱比曲成府大不了多少，能人志士多的却让我有些眼红。实不相瞒，大齐不差杨希陈黄之流的人物，大齐缺的是刘兄这种……”

孙弈顿了顿，瞧着刘初依旧一脸的波澜不惊，他再次泛起笑容：“想来东莱乃至刘兄自己都明白你的独到之处，不点破有它的利弊，可能如今你们觉得利大于弊，难保将来不会出现麻烦事占上风的局面。这将来也不会太远，眼瞅着峡斗就要来了……刘兄不考虑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