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全斟完了酒,抱着酒壶道:“我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银子,替爷担心呢!”
和珅道:“国家大事,哪就轮到你个奴才操心,少提这些扫兴的话!”
刘全道:“那么多银子呢!爷这些天愁的天天都睡不好觉,我这当奴才的能不担心么。”
和珅闻言面色一变,放下酒杯叹口气道:“你这狗奴才,扫了爷的雅兴!”
在场三人都是粘上毛比猴还精的人物,和珅主仆二人这番表演是什么意思,都是心中雪亮。匆匆对视一眼后,全德首先微笑道:“中堂不必如此,您平日里待我等恩高义厚,如今有了难处,我等说什么也不能袖手旁观。眼下朝廷虽然对盐政和铜政卡的很紧,可我等就是从犄角旮旯地缝里往外抠,也定然能凑出些散碎银两报效。中堂,您就给个数儿吧?”
“好!”和珅面露笑容,抬手伸出一个巴掌。
“唔。”全德一皱眉,试探着问道:“五十万?”他犹豫了一下,艰难的点点头道:“好,盐政上出二十万。”
另外两人也连忙道:“我们两地铜政上各出十五万。”
可三人说完后,却见和珅的巴掌仍旧伸着。全德道:“中堂,您这是要......?”
一旁的刘全冷笑道:“五百万!”
“啊!”三人一听都傻了。
全德哭丧着脸求道:“五百万!中堂,您就是把全天下二十七盐道收的银子加在一块儿,也凑不出这么多银子啊!朝廷万一要是查账,卑职如何交待啊!”
铜陵的委员也急道:“铜陵出十五万,卑职已经是要砸锅卖铁了,要是再出,卑职只好上街讨饭了!”
滇铜委员也忙道:“是啊!上次铜矿上闹事,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点银子也赔了个精光!这事儿中堂您知道啊......”
和珅面色渐渐冷了下来,看着对面三人在尽情发挥表演。可三人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说啊,继续说。装穷叫苦,怎么都不说了?”和珅冷笑继续道:“还真看不出啊,乔模乔样的一个个还都挺能做戏,都赶上双庆部的魏长生了!”
“啪!”的一声,和珅拍案而起,吓了三人一跳。
“你们三块料以为自己是谁?!嗯?居然敢糊弄到我头上来了!”
和珅抬手一指全德:“你!官卖私盐,两头儿收钱,这两年收了至少三百万两吧?别以为不做账我就办不了你!七月十九在苏州没收的那笔私盐到哪去了?见面分一半儿的话是你全德说的吧?光这一笔就是二十万两银子!你还真以为这事做的天衣无缝?
上个月二十二你在苏州喝花酒,和一个叫爱奴的婊子睡觉,一晚上你就花了一千六百四十两银子。真有钱啊!全老兄,你还跟我这儿装什么吃斋的苦样儿!”
全德冷汗哗哗直冒,心说私盐也好、爱奴也罢,他自认做的隐秘无比,这种事和珅怎么会知道的?
和珅说完全德,怒视另外另个委员:“还有你们这两块料!合伙私贩朝廷的铜矿,把朝廷的铜矿当成自家的菜园子了,萝卜拔了就往外卖!乾隆四十八年,江宁沉的那九万斤滇铜是怎么回事?还要我继续再说吗!真是肆无忌惮,混蛋加三斤!”
他饮了一口刘全递上的茶水,沉声道:“现在要你们三个吐出五百万两,真是便宜了你们!平日里总想着大伙儿同朝为臣,总要顾着彼此脸面,这才没把事情撕掳开。”
和珅再次一拍桌子,全德三人吓得浑身一哆嗦。“可今儿个,你们三个简直是给脸不要脸!索性今天就闹个没趣儿!”
全德三人“噗通”就跪在了地上,冒着冷汗苦求道:“中堂,您千万别发火千万别生气,别跟小的一般见识。您老人家洞明万里,说的都是实情,下官赖也是赖不掉的。不过盐政也好,铜政也好,都是一笔陈年糊涂账啊!中堂您不能把前任的亏空算在小......”
全德瞥见和珅脸色越来越冷,一咬后槽牙道:“您看这么着行不行,这钱我们出了!不过,我等就是砸锅卖铁,变卖家产,也真是凑不出来。要不,您打个借条?我们两淮盐政出两百五十万,他们两位各出一百二十五万,您看?”
和珅这才面色一转,微笑道:“成,怎么着都成!只要能筹到皇上要的钱,别说借了,就是杀人放火我都干!”
他一转头对刘全道:“全儿,给他们开借条儿!”
等刘全开完借条,和珅接过,笑眯眯的叠好放入自己袖子里。户部是他自己在管,朝廷向两淮盐政和铜政司借款,对于和珅而言,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的事。
全德三人被和珅这一番操弄,搞的腿肚子都转筋了,此刻跪在地上,一个个面色极为难看。
和珅哈哈一笑,上前将三人分别扶起,口中道:“三位何必如此,来来来,喝酒。朋友在一起,图的就是个高兴。这是朝廷向你们借银子,有什么可怕的。”
全德三人此时强挤笑容,比哭还难看,端起酒杯敬了和珅,随后一饮而尽。
两天后,庆桂从和珅那里拿到了三百万两银子的军费,不由感慨万分。他没想到和珅竟然真能搞出银子来。
看着庆桂欲言又止的表情,和珅也不难为他,嘱咐道:“树斋兄,赵逆狡诈,我是深有体会的。此番北上,一定多加小心。银子不够,尽管找我!”
庆桂胸中一酸,他没想到最支持自己的竟然是和珅,连连拱手致意。
又过了几日,等庆桂北上后,刘全带着二十万两银票南下了。他此行是要去花鸟岛,向赵新他们再次订购一批珍珠、大块平板玻璃和怀表。话说上次马八十三带回去的那批两万两银子的货,在江南和京师两地引发轰动,供不应求。这些来自所谓“阿伊努国”的商品,成了在京王公大臣和各地富豪趋之若鹜的抢手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