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来时,山药山楂正在寝殿外候我。
山楂笑道:“禀主君,昨日奴婢为周美人行针后,美人身体已无碍。主君可要去云英殿看视周美人?”
“朕今日不去望美人了,你二人选上几个医女特为美人诊脉尝药,过几日你们便回紫宸宫吧。”我淡然吩咐道。
我转身离去,恰好汤圆从寝殿中出来。我看他一眼,示意跟上来。
山药却在我身后出声道:“主君此番,定要重重赏赐姜容华。”
我蓦然止步:“怎么说?”
“奴婢为周美人请脉,诊得美人沉郁且体有湿气,想来是这些日不顺遂所致。主君知道,御医一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敢下猛药医治。周美人现下不过六个月的身孕,尚且不显,但若是任由这股沉郁之气加重,再过上那么两个月,胎死腹中也未可知!不过奴婢委实想不明白,姜容华这把二丑,为何下的剂量偏巧这般合适?主君……”
我不听山药继续聒噪下去,迈步就走:“山药山楂,随朕走一遭!”
山药山楂是御前近人,言谈随意惯了,她二人快步跟在我身后,边走边说:“主君,奴婢还未说完!主君这是去哪里?”
“漪兰殿!”我高声道。
我皱眉站在漪兰殿外,不敢相信未央宫中竟还会有这样的所在。
秋风瑟瑟,满地芦花,枯黄的落叶落满绕殿前溪,荒颓的殿宇因高大轩廓而愈显凄凉。
我听闻,漪兰殿是前代一位皇帝特为其宠妃修建的。遥想当年,这里也曾是华屋美厦,然而眼前却空余几株兰树、一溪流水,陪伴寥廓殿宇。
我在殿外站了多时也未见半个人影,更遑论有人出迎了!于是撇撇嘴角,命随侍人等尽在殿外等候,我踏过满地的黄叶枯芦,向漪兰殿行去。
好在殿内没有我想象的破败,这里陈设虽简单,却胜在净洁雅致。我刻意放轻脚步,穿过空无一人的外殿,直走到隔开内外寝殿的天青色屏风前。
恰好我今日着一袭青色锦袍,同眼前的屏风几乎浑然一体。透过轻纱屏风,影影绰绰可见内殿情景纫秋独自坐在寝榻之上,身旁只有一名侍女。
“还是让奴婢为娘子上药吧,这一身的伤,不用药可怎么好?”侍女的声调隐有啜泣,我的心猛然一沉,她伤的很重么?
“我一夜未眠,只想睡一会,你且出去。”声音中满是困倦无力。
“娘子,等上了药再睡可好?”
这一次,纫秋没有回答她,然而随即侍女失声叫道:“娘子!”
随着这一声惊呼,我看见有一物向我飞来确切的说,是向屏风飞来,打在屏风上又划落到地上。
我悄悄拾起那物,是一个褐色的小瓷瓶,想来是御医给出的伤药。
我顺手拔下瓶塞,略闻了闻,怒然将瓷瓶狠狠掷在地上。我盯着脚下一地的粉碎瓷屑,忍不住冷笑,这些御医还真是市侩,见姜容华无宠,便给出了最低劣的伤药。
“是谁?”瓷瓶碎裂的声音,毫无疑问引起内殿的疑惑。
我转出屏风,静然无声立于当地,与寝榻上抱膝而坐的纫秋遥遥相望。
侍女从未见过我,而我今日又是一身常服打扮,她不敢贸然称呼,只得垂手而跪。
我一步步向纫秋走去,直走到她面前。她回来后并未更衣,依旧穿着那身浅水碧绫裙,自襦衣到罗裙,满是鞭污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