纫秋原本还看着我的眼睛,然而随着我一步步走进,她逐渐低下头,当我走到她身旁时,她已将脸偏向另一侧,似乎再不愿见我。
从她身上,我感到一股悲凉的委屈。可这不是她早就预料到的吗?她为何还会感到委屈。尤其是当见到我的那一刻,这委屈之情,似立即就要汹涌而出,化作嚎啕痛哭。
我此行漪兰殿,本是想质问她同庄淑仪陷害皇后的经过,但是那些质问的言辞,在见到她的这一刻,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她也同样一语不发,满室阒然寂静。
我想安抚一番,但是当我看到她肩上一道狰狞的鞭伤,直亘锁骨时,抬起的手,便再难落到她肩上。
我只好坐在榻旁,枯坐良久,搜肠刮肚才想出一句话:“为何不上药?”
等了半日,方才见她用力摇头,却依旧不做声。
我勉强笑笑:“昨日自请入暴室那点勇气哪里去了?你这妮子不是很……”
说到这里我的语声戛然而止,因为我看到了她放在膝上的手。原本的纤手出素腕、皓腕凝霜雪,此时竟遍布紫色血瘀。伤损之处,暗红的血迹流离于小臂手掌之上。
我目眦欲裂:“他们……竟对你用了拶指之刑!”
“我没事……”她终于转过头来,疲惫远胜于痛楚,“圣驾请回!”
“好!”我轻拂袖口,站起身来。
此情此景,我和她面面相对终是无话可说,还不如离去!
我本拟唤了山药山楂入内为纫秋诊视伤势,但是当我跨出内殿,突然心念一动。我想知道她在我离去后,会做些什么。
我徜徉而去,故意踏响每一步,直走至殿门口,我脱掉靴子,只着绫袜踩在青砖地上,一步一蹭,蹭回到屏风之后。
侍女已然起身,她听到姜纫秋那声“圣驾”,已知我是谁。
“娘子,刚才那人当真是圣上?娘子为何对圣上那般冷淡?”
内殿迟迟传来纫秋的一声叹息,我凑到屏风前,青纱朦胧中,我看见她缓缓的将脸埋于膝上,就此静止不动。
如此落寞,如此无助,如此……让我心疼。
我不受控制的向她走去,我蹲在榻前,小臂交叠搭在榻沿,仰起头道:“朕还未离去,容华娘子为何就这般黯然神伤了?”
事实证明,我开了一个多么恶劣的玩笑。
因为我话音未落,就听见“哇”的一声,纫秋已经仰起头,嚎啕痛哭,似乎要将平生所有的委屈,于这哭声中宣泄出来。
我不及思索,也再顾不得她遍体的伤痕,近乎本能的伸开双臂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她在我耳边,直哭的痛彻心扉肝肠寸断,泪水沾湿了我的脸颊、鬓角。
“对不起!”我在她耳边哑声说道,难得发自肺腑。
她的哭声停顿一瞬,真的只有一瞬,当她的哭声再度响起,她竟捏拳一下下的打在我的肩上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