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我时常至漪兰殿,宫闱局随即赶来修缮破败的殿宇。我后来偶然揶揄,宫中这些人一贯拜高踩低、趋炎附势,纫秋也只是一笑,似乎从未将这些不相关的人和事挂在心上。
纫秋误以为皇后幽病、淑妃册封这两件事的内情,都是我依照她的谋划而进行。因此在她看来,皇后迟早会被放出,而华予得以晋封是我在太皇太后前争取来的。
她搞错了,可我却并不打算告诉她实情!眼下这个局面,与她的设想,也算得上殊途同归。既然如此,又何必多生口舌是非?
我喜欢纫秋的聪明,往往我说出半句话甚至是三两字,她便已能知晓我所想。但是我又唯恐她过于聪明,过犹不及,她若有朝一日将此番对付西宫的手段加诸我身,我想我也是会忍痛割爱的。
静日无事,我便成了她这里的常客。诚如淑妃所言,纫秋素喜戏谑笑语。她时常引得我开怀大笑,但有时也会言语无忌,让我怒而离去。然而无论是面对我的含情脉脉、抑或雷霆暴怒,她始终都能从容以对。
无欲则刚,这是我从她身上唯一感知到的。
当日我怀抱绿绮琴,信步走入漪兰殿,山楂正为纫秋包扎手指。
我留意到,山楂包扎的方式不同于前几日,她露出纫秋光洁如玉的手掌和指节,只在纫秋每个手指的指尖处缠上两圈丝绵,再以丝线束紧。
我皱眉问道:“容华指尖伤的极重?”
山楂轻轻放下纫秋的手,起身道:“回主君,姜容华手伤已愈。只是身上现还有几处鞭伤结痂,难免生痒。奴婢恐容华睡中抓挠结痂,故此以丝绵缠绕指尖。”
我点点头,扭头看一眼纫秋,忍了好半天还是没忍住问出:“容华身上的伤,何时可得彻底平复?”
山楂顿时明白我的用意,于是扭头对纫秋别有深意的一笑,方回道:“主君勿忧,再过上三五日,姜容华身上的结痂自可脱落,便是彻底平复了。”
说完,她又笑呵呵的补了一句:“还请主君且忍一忍,勿要心急!”
我笑叱道:“放肆!”
姜纫秋听着我和山楂之间的一问一答,一双点漆双眸却不错眼珠的看着我手上的琴。
我对山楂使了个眼色,山楂会意,忙道:“奴婢还要去给周美人请脉,奴婢告退。”说着,一溜小跑就出去了。
我笑了两声,将琴放在长案上,随手拨动冰蚕丝弦。琴音如同一滴水珠,滴落在平滑如镜的水面,自内向外扩出一圈圈涟漪。
我直起身,望着她:“这琴音,如何啊?”
当我布琴于案几上时,纫秋已轻手轻脚走到我身后。
“待妾细看。”说着话她便凑到琴旁,上下左右看得极其仔细,其间还让我把琴身背转过来给她查验。
我见她流露出喜欢的神情,心中便漾起微痒的暖意。
不过我也无奈的意识到,若我立时便将琴抱走,她也不过是摇摇头叹口气,只当从未见过此琴。
有时候我很想知道,在这个世上,可还有她真正在意的东西?
姜纫秋用掌心摩挲琴身:“皇上,这琴……”
我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手:“你放心!朕已细细问过山药山楂,万幸你这伤未伤及手上筋脉,无碍于操琴。因此朕便命馎饦至御库,取了这柄琴给你。”
“馎饦?”纫秋蹙眉,疑惑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