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闻言骤然作色。
“大胆!小小贵人竟敢花言巧语搪塞老妇!你唤作小狐姐姐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说!”
我忙起身:“皇祖母,其实……”这时我瞥见刑岳眼中划过正中下怀的嘲讽,一下子就卡住了。
“皇帝想说什么?”
“……”我咬咬牙又坐回去,“无事。”
太皇太后命道:“来人!将唐贵人……”
“淑妃娘娘,您不能进去!大将军眼下正在徽音殿内!”
外面一片声的嘈杂,我抬眼望去,就见四五个内侍跟在淑妃后面恭声劝退,却不敢狠拦。
淑妃快步走到正殿的石阶前跪下:“臣妾启太皇太后、皇上、皇后:臣妾来此特为请罪。中宫有喜,臣妾奉旨打理六宫诸事,景明宫状况频发而臣妾失察,臣妾难辞其咎!”
似乎为表明心迹,说完她竟一下下磕起了响头,额头用力叩击在膝前的青石板上,发出的沉闷响声即便在殿内也听得一清二楚。
“淑妃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这不关你的事……”唐紫茸很是不解。
可惜李华予置若罔闻,小鸡啄米般的一丝不苟,仿佛不把地面砸下个坑就不算完。
我半低下头,不经意间看见刑岳之前一直平放在膝上的手掌倏然缩紧他这一番兴师动众原是针对我的,可却没料到会殃及华予。
其实我和刑岳之间的争斗,从来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己方的胜利同样也架构在己方的伤筋动骨之上!
我轻声求情:“淑妃处理宫务上出现错漏,归根到底是臣和皇后用人之失,臣请皇祖母责罚。”
太皇太后倒不好再过分苛求:“老妇已经说过,淑妃只是疏忽,并无大错。”
话音未落,李华予紧紧跟道:“谢太皇太后隆恩,还请太后恩准让臣妾将功补过。”
“哦?你打算怎么补?”
淑妃似是有备而来,对答如流:“既然一切症结都指向景明宫,那么臣妾奏请搜检景明宫。”
“真巧!”东光长公主阴恻恻酸溜溜哼道,“淑妃娘娘倒是同公子想到了一处,都赶着要搜皇上的宫闱!”
“公主……”刑岳语调充满规诫的意味。
太皇太后说道:“确是巧了,既然淑妃也这样认为,那就从景明宫起,依次紫宸、慈寿、长乐、凤仪诸宫殿阁搜下去,皇帝以为如何?”
“皇祖母,可这……”我急于找到搪塞的借口,可越急脑子也就越乱。
“还是皇帝认为老妇这决断做得有些鲁莽啦?损了你的天子颜面?”
“孙儿臣不敢。”我情知已无法阻止,只得先应承下来,“只是还有一件要紧事”,我突然向外面问道:“静充媛,这时辰公主应该还在午睡吧?”
静充媛被晾了多时,乍然见问,怔了怔显得语焉不详:“公主?她……应该是正在午睡……”
“这是什么话?!”皇后紧皱眉头,“椒丘公主养在充媛名下,难道充媛不清楚公主的起居?本宫且问你,平常椒丘几时晨起几时用膳又是几时就寝?她爱吃哪种点心?她欢喜穿哪种颜色的衣裙?她脚上鞋袜的尺寸又是多少?”
听到这里我不由扭头看皇后一眼。
静充媛虽说俯伏谢罪,但话语中存了锋芒:“皇后恕罪!臣妾忙于景明宫内务,无暇照顾公主,所以娘娘问的这些事臣妾不知。皇后娘娘若是关怀公主,何不亲自抚养公主?”
皇后先是一怒继而一笑:“本宫疼惜椒丘,原是想亲自抚育,奈何皇上太在意嫡子,不准椒丘进凤仪宫。”
利用中宫有喜这件事来打压无子嗣的嫔御,刑蕙祯此举已是恶毒。
“老妇与皇帝议事,皇后听命即可,哪来这许多话!”太皇太后看向我,“还是皇帝的思虑周全皇后,你和淑妃即刻前往景明宫,先将椒丘送来这里,然后封闭宫门,要仔细搜检!”
我眼看着皇后领旨而去,一颗心也悬了起来,不过初夏的时节,我内衫已被汗水濡湿,可我的手脚却冷得像冰。
景明宫当然不会有九晗凝曦环,那就迟早要从我宫里搜到……到时别说保护馎饦,我连自保都不能够!
我幽幽望向闭目养神的刑岳,他究竟猜到了多少?今日又打算把我逼到哪一步?如果被太皇太后知道是我在装神弄鬼,那后果……
我不仅会死,而且会死得身败名裂堂堂君王扮作女娇娥出入后宫,到什么时候我都翻不得身!
“唉……”我从没像眼下这样为我的作死行为懊悔到肝儿颤肠子青。
“皇帝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
我故意话音发飘:“回皇祖母,臣午膳时多喝了几杯酒,这会儿酒意上涌,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