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心扑在椒丘身上，没有察觉外间动静。

这时候徽音殿竹帘再次被挑起，皇后率领一众侍从进殿复旨。

我忙抱着椒丘站起身，囫囵擦去脸上泪水：“臣启太皇太后，陈年恩怨，椒丘不宜听。”

太皇太后极具压迫感地审视我一会儿，见我不似作伪，悠然点头：“皇帝所言极是，陈圆带公主到鹤鸣园去玩儿，别让小殿下靠近水边。”

陈圆上前朝我躬了躬身，抬起头时眼神闪烁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我稍一愣神，他已带离了椒丘。

我依旧坐下听皇后禀报：“皇祖母，孙儿臣奉旨搜检景明宫，搜得两名主事内监偷盗内宫珍玩，另有六个宫婢箱箧里也有些违制之物。”

“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老妇只怕这种事哪一宫都不会少！”非是我多心，太皇太后虽语气风轻云淡，可说至末尾处还是显得有些急躁。

皇后忙道：“所以孙儿臣命掖庭局依宫规处置他们。”

太皇太后“嗯”了声，眼睛看向刑岳话却是对我说的：“请皇帝亲自写下花押手谕。”

冯拂忙捧了纸笔奉予我，这是要搜紫宸宫的节奏了没有我亲书的花押手谕，便搜不得天子寝宫。

我欠身提笔，若我没猜错，这些东西在我回宫之前就都备好了！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可惜……

我浅笑着掰断象牙笔管靠近紫毫的一端：“不必了……”

“皇祖母，孙儿臣还没说完呢。”皇后几乎与我同时开口，只是她的声音压过了我的。

太皇太后眉间跳动了下：“皇后请讲。”

皇后击掌两声，随即有宫人捧了雕漆大盘趋入。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漆盘，盘中并排放了两样物事左边的雪色绢质襦裙于我并不陌生而另外一物，光华耀目似凝聚了日月的光辉……

九晗凝曦环！怎会出现在景明宫？

我正自一头雾水，刑岳已经站起身，脸色极难看地审视我。虽然我同他一样感到莫名其妙，但我心里先是一松，情知死局已破、绝处逢生。

于是我故作无辜又茫然的眼神回视回去，刑岳好像被什么东西生生噎住，死力做了个吞咽动作，扶着案几坐下。

“皇祖母请看，这身襦裙的裙角已被划破，孙儿臣以为可疑，所以带来。至于这玉环……孙儿臣并不识得九晗凝曦环，只是看这玉环的式样罕见，绝非一个乳母该有的。”

太皇太后看一眼玉环，若有所思：“……正是此物没错。”

皇后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我微笑道：“皇后辛苦，过来与朕同坐。”

我才刚扶刑蕙祯坐下，就听太皇太后不带怒意的责备：“皇帝太过厚此薄彼了！只夸赞皇后一人，难道淑妃就无功吗？！”

我心中警觉嘴上却道：“家有万口主事一人，景明宫搜检得力，自然是皇后之功至于淑妃，不过是功过相抵罢了！”

“皇帝这话说的也忒让人心寒了！一人之力到底有限，不如群策群力方是解决之道。所以说，景明宫的事不能怪罪淑妃，她一个人总有看不到的地方，不如今后由华妃和艳昭容协助淑妃，同理六宫之政。”

“……”我才要婉拒，却猛可里想起正出使长安的梁誉，便大方道：“内宫之事，但凭皇祖母吩咐。”

太皇太后弯弯嘴角，似乎至此才想起前言：“适才皇后说，这些物件系由何处搜得？”

“回皇祖母，襦裙是从小公主乳母尹氏的衣箧底部暗藏夹层里发现，玉环则是出自尹氏漆枕里的暗盒。”

太皇太后玩味的笑了：“哦？东西藏得如此隐秘，难为皇后能找得到！”

刑蕙祯的面皮便有些发红她脾性有多毛躁，我清楚、太皇太后比我更清楚！所以成功搜到襦裙和玉环，皇后必定是在淑妃的“辅助”下完成的。

不能让淑妃犯险，我打算岔开话题：“皇……”

“皇后搜出这两件物证后，那乳母可已认罪？”刑岳突然问道。

我隐隐觉出不对味，可大敌当前不容我细想，我附和刑岳道：“是啊，朕也很想知道，尹氏怎么说？”

“尹氏抵死不肯认罪，臣妾想此事干系重大，遂将尹氏押来慈寿宫，仰皇祖母决断。”

太皇太后持重点头，便有侍卫将尹氏押送到殿门外帘栊前。

“太后娘娘明察，奴婢冤枉！奴婢是被栽赃陷害的，冤枉啊太后娘娘……”不等殿上问话，乳母尹氏就惊慌失措的高声喊冤。

东光长公主冷冷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被冤含屈，孤却不明白，什么人会挖空心思去陷害一个乳母？还是说你开罪了哪位高明的仇家？”

尹氏语塞，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我默不作声起身，缓步踱到殿门旁，隔着帘缝看她眼神游移，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