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凉亭水榭。
修林翠竹围绕,闲致淡雅。
潋滟水波就着点点斑驳的烛光映着岸上对弈的两人。
一条锦鲤甩尾而过,乱了湖面。
都齐光执白子,子落于墨色区域,不偏不倚恰在李琅琊所置棋眼附近。
李琅琊闲适地挑眉,执白子轻轻落于其旁:“左相这招‘围魏救赵’,真是别具慧心呐。”
都齐光目光沉沉扫过眼前破败的一隅,忽而低低笑起:“不知陛下如何看出微臣是在‘围魏救赵’呢?”
言罢,他双指夹起白子,轻轻巧巧地落在黑色江山领域。原本一颗白子落于黑子之地,多半皆是自毙。
然,此次不同。
此白子虽孤军独留敌地,却依稀连着援军,再有联结,与之交汇,自然局势反转。
棋盘上形势骤变,原本势均力敌的局势霎时被其搅乱。
李琅琊嗤笑一声,缓缓移开那棋局:“故而说左相之心七窍玲珑,这般连环法,倒也是你才想得出。”
都齐光谦逊作揖,“倒是圣上承让了。”
李琅琊轻扯唇角,目光幽然转冷。
他手执白子,玩弄于股掌间,语气恰似漫不经心地问:“不知左相可知道何礼部之幺子何时摩强抢民女之事?”
都齐光愕然片刻,随即眼波流转,笑答:“如今便是知道了。”
李琅琊放下棋子,好整以暇地看着都齐光。后者脸上笑意盎然,眼尾却不见纹理。虚伪狡黠。
李琅琊稍往前倾,目光如炬:“孤多怕左相在此之前便知道了。”
摇曳袅娜的烛光若明若暗地照耀着李琅琊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他明明是慵懒地笑着,浑身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如半夜潜伏的狼,如攀岩高峰的鹰。
都齐光不为所动,一双饱含风霜被世俗侵蚀的眼睛亦回望着他,讳莫如深。
五日后,天朗气清,和风熏柳。
风过时,携着御花园百花汇聚的馥郁香味缠绵缱绻。
李琅琊携后宫一众于玄武城楼上目送纯太妃离宫。
李琅琊皇冠后的墨色流苏恣意挥舞,任性地随其目光聚集之处扬起。和煦日光下,一袭墨色华服衬得他宽肩窄腰,身材颀长,天成霸气难以掩盖。
其身旁长身挺立的李琬琰,一袭深紫华服,平添几分烟火味,举止间贵气四漫。
两者并肩而立,皆目光悠远,面容肃穆,遥遥望着城门间空地。
巍峨庄严的皇城城门旁,汉白玉铺成镌刻着精致华美的龙凤天体的丹陛下,金吾卫丛丛严密把守间,一支由十几辆华贵宫舆组成,重兵守卫的简约矜贵的出行队伍正姗姗前行。
位于队伍中流的绛紫色宫舆中,檀香自香炉氤氲而起,寥寥绕绕,如坠仙雾。
纯太妃面容素雅,双手持佛珠合十,闭上眼睛,真挚虔诚地向上天祷告:“愿上天有好生之德,愿姐姐陛下万般庇护后人,愿琅琊长安,山河永昌。”
待那队伍愈走愈远,直至化作一颗灰尘,化作虚无。
李琅琊舒展眉宇,乍一挥广袖拍拍身旁李琬琰的肩膀:“留在宫中用过午膳再回府吧。”
李琬琰自是应下。
驿站有信寄来。
云恒拆开时,一朵梨花恰巧自信封掉落在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