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太太生三子二女,前两子都是三四岁间夭折,女儿无恙,第三子现已十岁,健康活泼。
于是就嘲笑先生过的脉不准。先生沉默不语,退回卦金。
数年后此人家中东窗事发,才知道第三子是太太与下人私通所生。
于是众人愈加佩服那个过脉先生的脉术,纷至沓来。
而那陈国恩能掌握未卜先知的本事儿,根本的原因,是阴鸷眼。
阴鸷下凡,先觉妄觉,预感非比常人,就拿我来说,十二岁那年的棺材梦,拐磨山被阴神冲撞后做的山狗梦,都是幻化成梦境才预知到的……
“原来阴鸷眼并非一无是处。”我暗自嘀咕。
“那后来呢?那个陈国恩是咋死的?又是如何设下坐棺阵?”
民国时期,日军侵华,巧取豪夺,老百姓苦不堪言,陈国恩的医馆也难以幸免。
走投无路的陈国恩只好选择了做只狗腿子,拥有脉术的他,很快成了日军心腹,帮日军扳回了几场胜仗。
时光一转,十年抗战终于取得胜利,那些狗腿子也成了众矢之的,陈国恩穷途末路了。
医者不能自医,他强行给自己过了一脉,脉象紊乱,生机全无,而此时他的一双子女突然暴毙。
他意识到这是天谴,做多了缺德事,老天爷断其香火,以示惩罚。
顷刻间,他幡然悔悟,并在脉术中得知,回撤的日军打算偷运多年来搜刮的国宝,他知道自己必须赎罪,以彰其过。
于是他以天赐玉娇为引,摆下坐棺阵,设下金蟾噬月局,巧妙地将国宝转移,自己也躺进了棺材,守护着墓室。
“我爹浮沉半生,最后才醒悟,过了一生的脉,终于看透。这阴鸷眼,是吉是凶,全赖你的心是神还是魔。”玉娇说道。
他告诉我这些,无非是希望我不要像她爹那样,被阴鸷眼所惑,迷失心性,那陈国恩半生入魔,死前也算浪子回头了。
我躺在坟头,张望着头上的三柱香,香代表着阴魂受享的进程,一般香烧完了,便是先人享用完毕,祭祀供品也就可以撤了。
但我祭拜二爷的这三炷香,竟然留了一寸来长的香灰!
香灰不掉,那就意味香火未能送到阴魂手上,难道二爷没事?
我咋呼地起身,抓起坟头的那三支香,当年这座衣冠冢是用来瞒骗邹占星的,是因为林老九香才掉灰。
如今半寸的灰都没掉,墓室里也寻不见二爷的尸首
“二爷果真没死!”我豁开眉眼,一蹦三起,阴鸷眼颤抖几下,这种预感愈加强烈。
我不知道二爷既然脱身了,为啥不来找我,但只要知道这小老头没事儿,我就心安了。
“玉娇,咱们明天离开喇子山。”我喜不自禁,二爷在入身沙海之际说过,让我到长沙去找他的旧识,张海楼。
他说过,张海楼的本事儿不在他之下,顺着这株藤蔓,我就能找到二爷。
当晚,我打定了主意,悄悄地收拾好东西,我奶半夜推开门给我捡过一次被子,虽然舍不得,但我必须离开,因为二爷还在等着我,阴鸷眼的诅咒一日不除,就会连累我奶。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就推出了门,里屋静悄悄的,但我奶早已在门外候着了。
“小七,黑灯瞎火的,把马灯提上。”我奶递过马灯,翻开层层包裹的荷花包,是一叠零散,皱巴巴的钱。
“到了外头,一个人多留点心眼儿,别辜负你二爷传你的本事儿。”我奶语重心长地嘱咐着。
“奶,你咋知道二爷出事儿了?”我问。
“你这倔孩子,说谎的时候,瞪眼睛,拱鼻子,小时候惹祸哪回不是谎话连篇?你奶的眼可还没瞎呢。”
我暗暗点头,心里淌着泪,攥着她老人家的手说道:“奶,小七一定会赚很多钱回来,找最好的医生,治好您的眼睛。”
她悻然一笑,往眼角一抹,假模假式地叹了口气儿:“风大迷眼睛,我得回去弄点药水了。”
他知道我最见不得人哭,尤其是她,所以她选择回避,因为她对我的心,亦是如此。
说罢,她一步一挪地走去,但我知道她一直躲在不远处观望着,看着我的背影渐行渐远。
奶,保重!
喇子山,再会了!
二爷,小七来找你了!
天边的鱼肚,张罗着朝霞升起,一抹金黄洒在我的脸上,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