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李家村。李贵发卧病在床,他脸上肿胀变形,疼痛让他吃不下任何东西,医院开的止痛针已经无法起作用了。
他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刘春红忙里忙外,抱怨着说:“娶个儿媳妇也是白娶,公公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也不来管一管,看一看,天天就知道躲在北京快活。儿子也是,连个媳妇都管不了。唉。”
这一个月,李承业借了一辆工地上的车子,几乎天天跑回李家村。
父亲病情的恶化,让他心急如焚。
工地、李家村两头跑,又累又疲,顾此失彼,让他工地上的工作耽误了不少。
他还得养家糊口,苏小听没有工作,在家带孩子,一没钱了,只会向他伸手要。
工地上因为他的分心,出了几场事故,伤了几个工人。上面的领导很生气,说李承业再不好好干,就卷铺盖走人。
他如果失业了,上有老下有小,现在父亲又病了,这一家的开支,又该怎么办?
如果当初苏小听能留在李家村,代他尽尽孝道照顾一下老人,他应该不至如此辛苦。想到这里,李承业感到深深地疲倦。
李祖权悄悄告诉他,中医也回天无力,他父亲可能活不了几天了。
李承业走进老木屋,帮父亲翻身,换下脏了的枕巾,帮父亲打了一针聊胜于无的止痛针。
看着父亲奄奄一息的样子,他鼻子发酸,走出老木屋,打了一盆冷水,默默地洗那条换下来的枕巾。
洗完晾好后,李承业给妻子苏小听发了一条短信:爹已经吃不下饭,喝不了水了,可能大限将至,你能带孩子来一下李家村吗?
北京。
夜深了,女儿又发烧了,额头烫人,说着胡话。
苏小听忙得团团转,又是喂药,又是冷敷。
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她发愁了,如果去医院,这是一个新小区,白天打车都不容易,何况晚上。父母那边,应该都睡了,她怎么好意思去打扰老人的睡眠呢?
如果孩子父亲在身边,男人总比女人办法多,背或者抱孩子,都可以出力,苏小听就不会这样辛苦了。
手机“叮”的一声响,那是提示有短信发过来了。
苏小听拿起手机,一看,是李承业发过来的,让她带着孩子去李家村照顾公公。
她有了一些不满:要我们去,从北京到贵州,这么远,千里奔波,拖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该坐飞机还是坐火车还是坐汽车去?你为什么不来北京接我们母女去?孩子发烧这么严重,怎么去?
你父亲病了是应该有人照顾,可身边有那么多女儿,是摆设吗?我们作为儿子媳妇,也可以出钱给公公婆婆请保姆,何苦一定要盯着我这个一岁孩子的年轻妈妈?我也很忙,孩子的事情一大堆好不好?
不满归不满,她还是给丈夫回复:女儿这几天生病了,暂时去不了。
她以为丈夫会很着急地问孩子病得重不重,要不要他回家一趟这类的话,可等了半天,手机都是静悄悄的,对方没有一丝回复,更没有半点暖心的话。
苏小听给女儿换了一条温毛巾敷在额头,量了一下体温,还好,慢慢降了一些,孩子没有刚才烧得那么厉害了。
她不再看那个手机,这么久的两地分居,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处理,不再寄希望于孩子的父亲。
李家村。
李承业看到苏小听的回复,他的心凉了:父亲都活不了几天了,你作为儿媳妇,还在以孩子生病为借口,托辞不来,哪怕是来看一眼也好啊。
他决定这两天暂时不去工地了,开除也罢,失业也罢,为人子,照顾父亲这最后几天。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难道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