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杨肃在座椅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做了一场极其蒙昧的梦,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反而是头颅像是受了风一般;隐隐的发胀、发痛。然后他就看见贵德郡主,担心的望着自己。
她已换上了一身天青纱罩、月白褙子的藕花罗裙,鬓发也重新梳理成了简便的,娇颜还残留着一抹红晕,看起来少了几分女冠的清冷,多了一些居家生活的柔美意味。也让杨肃顿时看了目不转睛,
贵德郡主却是有些羞赫的微微侧首,避开他浑然不觉、有些灼热的目光,轻声道:“秘书郎,有些失礼了。”此刻她的声音是如此婉转悠然,让杨肃觉得前所未有动听,恨不得把真心捧出给她看;
又恨不得伸手揽在怀中,好好的温存与抚慰;乃至只要能够领她欢喜,自己可以付出一切?但他好歹是国舅家的门第,强自按捺住源自内心的憧憬和冲动,努力维持一个最是温雅和煦的笑容道:
“却是我失礼了,等候之际,居然就打起盹来了,真叫贵主笑话了。”他口中虽然这么说着,眼角瞥到了侧边的熏香炉子,发现居然已燃尽大半;心中似乎感到有什么要紧事物,却被自己遗忘了。
“这又是什么熏香,闻起来令人如此的舒坦,却又轻快而不腻烦。”随即,杨肃藉此继续寻找话题道:贵德郡主微微一笑道:“不过是妾身闲暇无事,调配的良枝香,在颂文读经时,佐以凝神。”
随后,杨肃藉此与之谈论起了,符箓、道典、祭乐;就像是已经相交了多年的旧识,一扫之前的生分与疏离,客套与拘束;甚至当他说起台阁的琐事、逸闻;也能顺势搭上一两句,或是附之宛笑。
更让杨肃觉得无话不谈的愈发亲切,只恨时光过的飞快异常。当新换上的甘凉香燃尽,观内也响起了清脆的击磐声。一贯以谦谦君子示之的杨肃,也不得不起身告辞,在对方的倚门目送下消失去。
然而下一刻,贵德郡主却是叮咛了一声,几乎要从门边上滑落下来;却落在屏扇背后闪现出的一人怀抱中。与此同时,她用一种充满痴恋和讨好的语气道:“妾身……妾身……姑且演做的如何?”
“还算合适,至少这位杨七郎,对你是深信不疑了。”那人亦是吃吃笑到,同时用一种男女莫辨的低沉媚声道:“他的心防已经被破开,接下来需要多次的巩固,我更期待你在新婚之夜的表现。”
就在她们情动的投怀送抱间,木质的地面上也多了一些水渍;同时有事物悄然自裙下滑落,在地面上发出啪嗒一声……。与此同时,满心怀喜的杨肃招呼伴当,策马飞驰出一条街巷后还在回味着;
却冷不防见到,从房顶上踊跃而过的成片身影;不由勒马停下来,却发现街道正在被逐渐清空;更多黑色公服的镇城队,成群结队穿过街道,又消失在巷子当中。对于这一幕,杨肃其实并不陌生。
因为前些天,才刚发生过不久类似的事情。而镇城队的作用,也只是约束左近城坊的居民,或是街市中顾客留在远处,不要随意出门,以免受了意外殃及;这些日子下来,他们对此早已轻车熟路。
因此,真正负责动手的,是其他衙门的人。他也因此作为某种程度上的信使,奔走于省台和枢密院之间;还要私下里抽空给本家大宅传话。然而,这次他却大为忧虑起来,因为那正是玄真观方向。
片刻之后,杨肃仗着自己的官凭,轻易的调头穿过了暗中警戒线;却绕道了城坊的另一边,避开门庭若市、声乐不绝的大前门高台;从清冷空寂的曲折巷道,绕到玄真观后园小门处,却扣门无应。
心中火急火燎的他,颇为不耐的当即踩着墙边,用力翻入了内里;又轻车熟路的深入其中,沿着小径找到了之前的台阁。然而下一刻,他再度呆滞在了原地;脑中像是骤然砸下一个铜钟嗡嗡震响。
因为,襦裙半解的贵德郡主,正依偎在某人怀中,满脸娇羞无限的作势索取着什么。而对方同样是一名颇为美貌,又清丽脱俗的玉冠道姑;刹那间,他突然像是有什么蒙在心头东西,被当场撕开。
然而,对方也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他,只见美貌清丽的道姑,那双顾盼流光、神采奕奕的眸子,再度与他对望的那一刻;杨肃突然就呆住了,头脑中就像是突然蒙上一层尘埃,忘了自己想要做什么。
与此同时,怀抱着贵德郡主不放的清丽道姑,却是皱眉喃喃自语道:“那些童子可真是懈怠,怎就把他又放进来,看来要换一种挟制的手段了,要不让他就此失神乱性,戕害某位女冠作为把柄?”
然而下一刻,远处的庭院中,隐隐响起一声刺耳的金石打击声;也让沿途遭遇到的女冠和道童们,突然就浑身僵直的停在原地;再也没发四散奔逃开来;随即就被涌入的士兵控制,戴上拘束器械。
片刻之后,“贱人!”在浑浑噩噩中,被惊醒过来的杨肃,瞠目欲裂的发出一声低吼;就见清丽道姑怀抱着,花容失色的贵德郡主,已然窜上了台阁的顶端,又矫健飞身越入,浓密成荫的树梢间。
然而不多久,她就不得有些狼狈的,从成丛树稍的另一端现身;同时,手中揽抱的贵德郡主,以及不见了踪影。而她也有些狼狈的奔向,依旧僵直在地面上的杨肃;似乎要将他挟制做某种凭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