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长乐宫,长信殿寝殿。
听到自未央宫传来的消息,本躺在病榻之上的老天子,只一阵控制不住的扬天大笑起来。
“那孺子,果真是这般言与平阳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咳咳咳咳,吭哧吭哧吭哧······”
见刘邦畅笑之余,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一旁的老太医只额头冒出阵阵冷汗,似是想开口说些什么,又不敢开口。
倒是那来人规规矩矩点点头,又对刘邦一拱手。
“唯。”
“太子言平阳侯:纵陛下如此文治武功,亦不敢亲信腐儒之流所言之‘垂拱而治圣天子’,又平阳侯将为相在即, 便当于朝局有所知解。”
“尤内史当不当设一事,太子尤三问于平阳侯,以求其解。”
听闻此言,刘邦咳声不断,面上笑意却是更深了一分。
又自顾自咳了几下,再朝一旁的太医挥挥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刘邦便一边擦着嘴角的口水,一边撑起上半身,眉飞色舞的问道:“平阳侯何言以复太子之问?”
刘邦此问一出,那来人的面色便顿时有些古怪起来,强自镇定了好一会儿,太抬头望向御榻上的刘邦。
“平阳侯再三婉辞,然太子不为所动,终, 平阳侯只言:内史当设与否, 还当由平阳侯亲往朝堂各属而细查之,再于朝中老臣商筹, 方可得果。”
“及以何人为内史,平阳侯则长拜而言:即为相, 不敢举······”
“嗯······”
听到这里, 刘邦面上戏谑也是稍稍敛去些许,略有些严肃的缓缓一点头。
沉吟思虑片刻,终见刘邦又是嘿然一笑,旋即满是感怀的笑着摇了摇头,便望向了屹立于身旁,还没来得及跟自己‘诉苦’的赵尧。
“赵卿为官不久,又非元从功勋,于丰沛故人,或多有所不知。”
“——曹参此人,本乃秦时之沛县狱掾,掌沛县牢狱,可谓沉浮宦海多年,于宦场之事,更多有熟稔。”
“后朕起兵伐秦,用曹参以为将;待项籍亡,朕又使曹参为齐相,以左皇长子治齐。”
“自秦二世立而天下乱, 往十数载, 曹参先征讨四方,后又于齐为相······”
“唉”
“一别数载,若非太子今日之举,朕倒险些忘记了······”
“嘿!”
“曹参呐曹参······”
见刘邦说着说着,面上便再度涌上那抹戏谑,话语更是含湖不清起来,赵尧也是不由有些疑惑起来。
却见刘邦自顾自怪笑片刻,才朝身旁随意一挥手,便使殿内众人尽数退去。
待殿内再无旁人,刘邦才浅笑着侧过头,朝赵尧轻轻一招手:“坐下说。”
老天子一语,赵尧自是恭敬一拜,旋即乖乖坐下身来。
而后,便是刘邦又发出一声长叹,面容之上,也悄然涌起一抹追忆之色。
“唉”
“这曹参呐,早在秦时,便已是为官多年,于宦场之晦暗,实可谓了若指掌。”
“又其久为狱掾,掌沛县狱而治狱中之囚、卒,历年日久,便也颇有些无谓生死,更视生死而为常事。”
听到刘邦掀起曹参的老底,赵尧自也是若有所思的缓缓一点头。
虽说一个小小的狱掾,不过二百石的小官,甚至可以说是小吏,与‘看透了生死、看惯了生死’这样的人生哲理,似乎丝毫不沾边,但实际上,刘邦说的却一点都没错。
别忘了:曹参这个狱掾,可不是其他时代的狱掾,而是秦时,尤其是始皇一统天下之后的狱掾!
而在秦相李斯那本严酷的令人咂舌的《秦律之下,主掌一县牢狱的狱掾,就算和刽子手还有点差距,但几年下来,也绝对能称得上一句‘见惯了如草芥般廉价的人命’!
想到这里,赵尧也是不由想起了一则坊间杂谈。
说是最初,尚为沛县泗水亭长的当今刘邦,其实并不认识所有的丰沛元从,只认识在村口卖肉的屠夫樊会、专门在丧事上吹箫奏挽歌的周勃,以及自己从小玩儿到大的把兄弟:卢绾。
和在县衙担任主吏掾的萧何,刘邦也只能算是稍有些交情,并不算很熟。
而曹参,便是夹在萧何和刘邦之间的中层官员——即是主吏掾萧何的直系下属,同时也算是泗水亭长刘邦的直系上司。
至于改变萧何、曹参、刘邦三人之间的关系的,便是风闻中,那件使当今刘邦结识的夏侯婴的往事。
——彼时的夏侯婴,是在沛县县衙的马房里专门负责养马,并未来往官员驾车的马夫、车夫,虽连小吏都算不上,但也算是刘邦的同事。
有一次,夏侯婴到刘邦的外室,即当今齐王刘肥的生母曹氏开的酒肆吃饭,吃完饭才发现没带钱,便表示下次再来结账。
见有人想吃白食,泼辣的曹氏也不含湖,片刻的功夫就到村口把樊会找了过来,为自己主持公道。
得知老大哥的女人被欺负,樊会嘴下也不留情,对着夏侯婴就是破口大骂,偏偏夏侯婴吃饭时又喝了些酒;
见樊会一个屠夫对自己大放厥词,夏侯婴也是在借着酒劲,耍起了‘县衙官员’的威风。
这一下,事情就闹大发了。
樊会本就是屠夫,腰间一把剁肉刀是从不离身;见夏侯婴一个养马的杂役跟自己抖官威,一言不合拔出腰间的刀,就砍在了夏侯婴的身上。
到刘邦闻知消息感到时,事态,便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按照秦法,百姓之间严禁私斗,尤其是械斗!
如果刘邦放任不管,那按照秦法的规定,持刀伤人的樊会最轻也得是个死!
为了保护自己的兄弟樊会,刘邦便站了出来,自掏腰包找来医生,为夏侯婴包扎了伤口,并同夏侯婴约定:只要这件事不说出去,俺们就是兄弟了。
到这时,夏侯婴的酒劲儿也是过去,稍一回忆,便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