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窗帘,阿婆捶捶后背,又摇头拍打了几下酸胀的大腿,心中念叨着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她慢慢走回床边,俯身替乌丫掖了掖被角,看着刚哄睡的乌丫,阿婆又叹了口气。
今儿下午向来乖巧的乌丫不知怎么回事总哼叽个不停,阿婆背着她满屋转悠,整个下午把她累得够呛。
“咚咚咚,阿婆,开门……”
阿婆脱了毛衣正要上床躺会,门外响起急促地敲门声,是街道办来人挨家挨户登门通知大家提前做好撤离准备。
往年这样的情形阿婆经历过不下十次,真正撤离只有一次,大多数时候都是白忙活一场。
送走街道办的人,阿婆拿起脱下的毛衣,欲待穿上。结果一只袖子卡在袖筒里,一时没穿进去,阿婆顺手便将毛衣搁在方凳上。
阿婆从衣柜里拿出帆布包,开始收拾生活用品及随身衣物。收拾完毕,阿婆将帆布包搁在门边矮柜上,又顺带用手往里推了推。这一推,她右手心触到帆布包内有扎手的硬物。略顿下,阿婆拎下帆布包,扯开拉链,顺着外面硬物捏咕一会,才找到帆布包内的夹层口袋。阿婆探手入内,在帆布包的夹层袋子里摸出一枚别致的蜻蜓胸针。
乍见此物,阿婆咧嘴,泪水糊了满脸。
泪流满面的阿婆颤巍巍地抬手将胸针对着灯光,看着蜻蜓翅膀上晶莹剔透的“晴”字,阿婆嘴角猛的一抽!这一抽,半边脸僵住,竟无法复原。阿婆心中大急,她抬脚欲往前迈,身子却不听使唤地往左歪斜——“哐啷”一声,阿婆碰翻方凳,侧翻在地。手中胸针飞出,坠落在毛衣上。
夜里九点多的时候,暴雨卷土重来,其势比之白天更为迅猛。又一声惊雷炸响,屋内电灯闪了闪,之后陷入一片黑暗中。
暴雨下了不到一小时,簸箕湾告急,多处河堤超过历史水位,好些人家悬于河面上的后半截房屋瞬间被水冲垮。
一时间,哭爹喊娘声四起!
事后辰河县6.11特大洪灾据初步统计:受灾人口占全县人口的43%,部分或全部倒塌房屋逼近一千,毁损堤坝700多处;其中还有多处道路受损,灾情造成好几个乡镇断电,死亡及失踪人员达32人。乌阿婆也在此次罹难。
当晚乌阿婆栽倒之后就昏了过去。她是被水呛醒的,醒来时周遭已是人仰马翻。耳边听得乌丫在哇哇大哭,嘴角歪斜,半边身子无法动弹的阿婆,想喊喊不出,想爬爬不起。
黑暗中,又一大股水涌过来,眼见阿婆即将被水冲走,紧要关头一人破窗而入。可惜阿婆并没能熬到天亮就撒手人寰,走前,只言片语也没能留下。
闯入阿婆家的人叫许茂生,当晚一块住进临时安置棚的乌阿婆生前的邻居,认得他是春节前曾在阿婆家住过几天的乡下男子,便以为他是乌丫的父亲,他本人也不否认。
就这样,许茂生带着乌丫在安置棚内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