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仪的身上有一股子侠气,是如今江湖中大部分只会明哲保身的人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
江湖中人大多对官场之人嗤之以鼻,但不可否认,如今的江湖,浮躁堪比官场,一个横空出世连影子都没摸着的连缬花,便足以证明这一点。
江湖缺的不是武艺高强之人,而是像令仪这样有侠心之人。
陶珩衍也好,温霖棐也好,都不愿抹杀令仪的侠心,这是在让她泯然众人。
但现今的江湖里,这份侠心却是一把刺向自己的利刃。
陶珩衍不忍心亲手把江湖里约定俗成的“规则”强加在令仪身上,于是拐着弯让温霖棐做这件事。
然而话到嘴边,温霖棐也说不出口,她比陶珩衍更加不忍心。
所以到了最后,这个艰巨的任务还是落到了陶珩衍头上。
令仪隐隐觉得,温霖棐前后说的并不是同一句话,但还是从善如流地点了个头。
其实就算温霖棐不说,令仪也必然会去找陶珩衍道歉。说句不好听的话,倘若她今日真的交代在栖寒别院了,陶珩衍就是有几百张嘴都解释不清。这可是件麻烦事。
令仪顺手把短刃放在桌子上,撩起宽大的衣摆坐了下来,眼睛却一直望向东院,嘴里嘟嘟囔囔道:“不知陶公子睡了没有。”
温霖棐眼皮一跳:“用不着这么着急,他也未必是真的生气,你找个机会说明白就是,眼下太晚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温霖棐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捂住忐忑不安的小心脏。
潜意识里,她还是有些害怕陶珩衍会找她算账。毕竟应承下来的时候,她可是借机暗暗调侃了一句,也不知这人记不记仇,反正她先虚了。
横竖不是火烧眉毛极其要紧的事,大半个晚上还能拖的起。
温霖棐心里鼓声震天,就听令仪平和地说道:“深夜怎好前去叨扰,我是在想,陶公子是否在审讯方才的刺客。”
听刚才陶珩衍话里的意思,即便他心知肚明从刺客的嘴里问不出任何话,但该有的程序,一样都不会少。
说到正经事,温霖棐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有这个可能。即便他不会亲自去审,估计也不会闲着。今晚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栖寒别院戒备森严,却被一个小刺客闯了进来,往轻了说,是失职,往重了说……是混进了内鬼也不一定。”
提到“内鬼”时,温霖棐往燕婉房间瞟了一眼,刻意压低了声音。
她对燕婉谈不上信任不信任,只是单纯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罢了。
“内鬼?”令仪默念着这两个字,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眼睛格外深邃。这不是个新鲜词,却足以让人心颤。
“毓灵宫各处人手,资历至少都在三年以上。若栖寒别院也是如此,那这个内鬼的来历,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令仪的眉间不由得浮上一层淡淡的愁绪。
毓灵宫会否也有同样的情况存在?令仪不知道,也不敢肯定。但依照眼下局势,提醒令攸多加警惕乃是刻不容缓之事。
连缬花牵扯出的牛鬼蛇神和恩怨往事,着实不少。令仪隐约觉得,这朵花背后的纠葛,或许远没有如今看到的这么简单。
温霖棐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而后猝不及防地点上令仪的眉心:“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别人瞎皱眉头,也不怕生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