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此言何意?!”浅痕已经,上前半步急急问道。
“弱水上游已经连续一月滴水未降,你可知晓?”羽菲半转过身,目光中难得的流露出些许情绪,就那么哀伤无奈的看着浅痕。
“知晓,可是虽然一直没有降雨,但水利工程完善,并未有灾情啊。”浅痕有些茫然的的看着羽菲,犹是不解。
“那我再告诉你,往后半个月,仍然没有雨呢?”羽菲苦笑着再问。
“没有雨,又如何呢?左右,离我们,还远。”浅痕一脸茫然,呢喃的问道。
“没有雨,河水便会下降,不出三月,弱水河水位便会降到可以骑马渡河的地步。”羽菲唇边的笑苦意更甚,却无处可缓。
“那,这,楚将军,楚将军岂不是……”浅痕忽然便慌了,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惶恐,仿佛兵荒马乱已在面前,而她手无寸铁。
“无妨,无妨,左右早晚都是这个结局。”羽菲恍惚的说着,不知是说给浅痕听,还是说与她自己,双手拢在袖中就那么蹒跚着呢喃着往自己的屋子里去。
明明眼前是灯火昏暗的夜,楚豪的面容却越发清晰,就在眼前伸手可触的地方,潇洒疏阔的笑着,就像归德城中整日留恋羽楼楚馆,泼洒笔墨的纨绔公子,张扬肆意的样子格外的惹人注目,从一开始,便是那副模样。
羽菲甚至还清晰的记得,夜色里两人相拥而眠,楚豪宽阔的胸膛和劲瘦的腰身都带着暖暖的体温,格外的叫人想要依赖,她感受着他心口的跳动的胸膛的轻震,听他说日后解甲归田时要如何养家糊口,安稳营生。
她记得,他说过,希望自己能安稳的死在自家的床上,或者病死,或者老死,总之安安稳稳的,哪怕有些难受也无妨,只是不要血淋淋的伤死,下葬的时候身上还带着骇人的伤口,筋骨折断,那样不好,她记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与其认真,一边摇着头一边着重强调了,那样不好。
多奇怪,明明是个将军,却希望自己是在自家的床上死去,哪怕那时的他身体佝偻牙齿掉光,连喝一杯水都要歇三气,更遑论舞枪弄棒之类,可他不仅希望自己如此,也希望所有的将军都能这么磨磨蹭蹭,腻腻歪歪的死去。
说到底,不过还是希望能平安喜乐的过这一生罢了。
羽菲伸手抚上翡翠面具,触手生温,坚硬而细腻的触感让人心中更加叹畏。
又一日早朝,羽菲神思恍惚的听着众位大臣你来我往的争执,明明近在耳畔,却仿佛隔了什么一般。
“大王,臣以为还是应该尽快迁都,汉军来势汹汹,不能硬抵啊!”以为老臣站在大殿中央颤颤巍巍的说到。
“大王,臣以为不妥啊,”另一位大臣站出来言辞凿凿的反对,“一来时间仓促准备不足,二来迁往何处王宫几何都未有定数,三来贸然迁都有损国威,不利社稷啊!”
“可是汉军旦夕之间便要攻进归德,铁蹄践踏之下何来国威?此时不迁,恐燕国要亡啊!”也有人一语道破这尴尬的局面,义正言辞。
“此言差矣,弱水河乃是天险,如今又有楚将军征战在外,曹帅也正星夜前来支援,更何况还有国师坐镇,怎的偏要涨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也有人满腔热血,依旧乐观。
兴许是有人提到了楚豪,羽菲悠悠的回过神来,漫不经心一般的开口,“楚将军?你难道不知,这场仗,是必死之局么?他不过先我等一步,去探探路罢了。”
“什么?!”
“怎么会?!”
大殿上顿时熙攘开来,大臣们满面惶恐,三两的交头接耳。
“大王,国师此言属实的话,老臣建议还是应尽快迁都才是啊!”刚刚的那位大臣又站了出来,这次有了更充分的迁都的理由。
“说得真好听,迁都。”羽菲撇过眼睛看过去,不知为何,羽菲这几日的姿态各位散漫,虽然仍旧淡漠,却少了那么几分远离人世的孤冷,倒像是,贵人家的纨绔,就连语气都散漫的紧,“不过是拖家带口的逃命罢了,说的这么好听给谁听?谁不知道?更何况,你以为汉军打的下一座归德,就打不下旁的?”
“这,这……”羽菲说的乃是大大的实话,所以总是那老臣平日里在巧舌如簧,也是辩驳不得。
“于是说到底,就是讲丧命的时间拖长些,那依本官看,倒不如行行好莫要叫铁蹄再践踏旁的地方了。”羽菲倒是没有理会他有没有要说的,只是自顾的说完了自己想说的。
“既然如此,坚守归德,可能行得通?毕竟还有弱水天险。”燕王突然插话,满怀期望的看向羽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