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当他躺到床上的时候,虽然心中思绪复杂纷乱,但身体的疲惫令人无法抗拒,他还是很快进入了深眠。
深度的睡眠不代表安稳的休息,一层又一层黑暗在眼前恍惚闪动,很虚假,却无比真实,恐惧无比真实。
出蓝深处梦境,梦中的人群面容模糊,衣饰只剩下模糊的光团,勉强分得清颜色。
然而他能清楚的认知到,那些人的身份,以及他们在做什么。
后面集结成部队的人,是蛮人,没有发出声音,但出蓝感受到他们在吼叫在大笑,蛮语绕口的发音无处不在的回响在他耳边。
同样,他清楚,前面独自一人奔逃的,是他的先生,马匹奔驰时扬起长风鼓起她的衣袍与墨发,很模糊的画面,然而出蓝可以看清乱舞的发丝,清晰地纤毫毕现。
然后,他看见,漫天的箭雨射向他的先生,然后鲜血浸染了整个世界。
他知道一个人不可能又那么多的血,再恐怖的伤口也不会如此慷慨的奔洒鲜血,然而梦境之中理智尽褪,只留下心底最深处的恐惧被诬陷放大。
“先生!”出蓝猛地惊呼一声,弹坐而起,触目所及皆是暗夜,呼吸急促不能抑制。
出蓝闭上眼睛伸手用力的揉脸,后知后觉的发现汗水浸透衣衫。
是梦啊。出蓝盘起双腿无神的看着暗处,真是太过真实了,感觉太真实了。
即便一只如同灵魂般旁观这场追杀,依然觉得筋骨疲劳,酸痛的仿佛拼杀了三天三夜。
不过,出蓝起身下床,自嘲的想,梦里的追杀,可不就是三天三夜?
出蓝推开门的时候,正是长风骤起,浓云蔽天之时,冰寒的空气灌进领口,皮肤颤栗,仰起头就看到黑影如同万马奔驰,转瞬遮住朗月群星。
“做噩梦了?”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出蓝转过头,就看到羽菲在廊下席地而坐,仰头饮酒。
“是。”出蓝走过去,在羽菲身边坐下,“先生,从此刻起,出蓝希望您一刻都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恩,这一次,是你自己走开的。”羽菲抬手,将手中的酒壶递给出蓝。
出蓝伸手接过来,仰头喝了一大口,沉默了许久,才道,“从几天起,我也不会离开先生半步,先生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你仍然是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是非对错,也不过立场不同。”羽菲仰头看天,雪花突然开始飘落,纷纷扬扬的在空中旋转飞舞,不像是从天而降,倒像是在空中悬浮舞动。
“出蓝还是先生的属下。”出蓝闷闷的说到。
“你一直都是。”羽菲点点头,拿过酒壶喝酒。
“夜深寒凉,先生应该回屋去。”出蓝转过头看着她说到。
“难得有兴致,想看看星星,没想到居然下雪了。”羽菲叹息一声,向出蓝伸出手臂。
出蓝伸出手,扶住羽菲的小臂,羽菲借力站起身,感慨而无奈的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当初师傅教的观星术,还记得几分了。”
“属下记得,先生并不相信鬼神之说。”出蓝亦起身,扶着羽菲进屋。
“奇门遁甲,古来有之,总有它的道理,也不可以为否之。”羽菲道。
“出蓝受教了。”出蓝颔首说到。
“咱们在寒塞城待了多久了?”羽菲道。
“近三月了,先生。”出蓝道。
“准备准备,这两日便回去吧。”羽菲重新躺回贵妃榻,懒懒说道。
“南唐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应是不急。”出蓝有些诧异的说到。
“等咱们走到泽漆,就该有消息了,三娘在齐国,变数不会太大。”羽菲道。
“先生曾提醒重明王子,不要急着对南唐出手。”出蓝顿了顿,说到。
“恩,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要听本宫的话。”羽菲随手捡了本书翻开,随意说道。
“齐国会败?”出蓝一面泡茶,一面问道。
“不会,有三娘在,恐会胜的容易许多。”羽菲道。
“如此,先生却不大好交差了。”出蓝担忧说到。
“大王派了援兵出去,已是仁至义尽,可没说定要帮南唐打赢,他们自己出了问题,又与本宫何干。”羽菲不在意的说到,“更何况,本宫始终要将汉国的礼仪放在最上面。”
“齐国胜了,对我们有利?”出蓝垂着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