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在梦里的体能一定远超现实,翻越围墙并不困难,甚至还不如从心底涌起的强烈的紧迫感给我造成的阻碍。
越过围墙,里面的空气更加阴沉压抑。我觉得面前的建筑是一栋修道院,一个比黑夜更黑的笨重大钟被安放在楼顶,挂在天边的月亮被云层笼罩。
我没有选择继续进入修道院的内部,而是向侧面走去,我的目的地是它的后院,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我。
在我接近后院的道路上,有什么声音窸窣作响,似乎正是从后院那里传出来的。于是我放慢脚步,虽然如此,但我并未作出其他有关警惕的防备。
我一到后院,便停在原地不肯向前。
我看到一位农夫在后院的一方土地上,正用锄头奋力锄地。我很愿意看到一位勤劳的农夫,但不是在诡异的梦里,也不是在不见月明的黑夜。
他没有发现我的到来,依旧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我看见他放下锄头,走到一边拿起一个篮子后又折返回来,不断重复弯下腰,直起身的动作,偶尔稍作停歇,用袖口擦擦额头后又继续工作。
我鬼使神差地向前挪了两步,农夫依然没有发现我,就好像我与他是处于两个时空的人。
“你好。”犹豫再三,我终于鼓起勇气向他打招呼。这是我第一次在梦里说话,之前在梦里扮演的很多角色除了鱼就是走兽,只会在一边看着森林燃烧,世界重叠。
农夫没有搭理我,这也让我松了口气,于是才敢走上前去。
大概走出去不到十步,还没进入到农夫的菜地里我便停了下来。睁大眼睛瞪视着不远处的黑土地,脸上露出震惊、惊奇、恐惧等等表情。
我看到无数只纤细惨白的人类手臂在深邃的黑土地里向上生长着,左右手在狭窄的田垄两侧对称排列,五指舒展张开,手掌之下便是惨白的手腕,再往下就是形同枯槁的白色手臂。
它们之中最高的已经长出整个小臂,最矮的不过刚刚伸出五指,指甲里全是淤泥。手指还在不停蠕动,关节发出咯吱咔嚓的声音,也是我心脏跳动的声音。
我忍不住尖叫起来,尖叫声竟然引来了农夫的注意,我紧忙捂住嘴巴,停止尖叫。但为时已晚,农夫发现了我,已经把身子全部转过来面对着我。
令我惊讶的是农夫的样貌并不如我预想的那样充满惊悚与恐怖,那张脸和世界上最平常最普通的人脸一样,他看向我时面带微笑,显露出平和温柔。
我可以这么形容:那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众脸,却满足了我对上帝的一切幻想。